等到天色渐晚, 该回森先生的诊所的时候, 他才恍惚间惊醒,恼怒地瞪着玻璃窗。
虽然那些可恶的证据早就随着白茫茫的雪没了踪影。
这事放在小说里不过是寥寥几笔的描述,可语言的匮乏何以描述少年心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然而这些变化倒也不是无处可考。
具体表现在行为上,便是本来丧气不可救药的太宰治似乎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值得抢救之处。他开始游手好闲——这是森鸥外所言。
尽管照他本人的说法, 应当是观察世界、观察文学,当然,最重要的是找到我鬼老师。
可文坛上的星星可真少啊。
数十年才能炸出那么一位暗淡的流星, 还转瞬即逝。
穷极无聊的太宰将视线转向了漫画, 依旧是五元便利店。他在那里目睹了自己的一生。
何等无望。
即使注定成为他部下的芥川龙之介出乎意料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太宰治依旧没有改变这种心情。
然而,就在不久之后,名为“我鬼”的星星从横滨的天空中升起了。
在持续观察芥川龙之介的同时,少年太宰化身为津岛,不断给我鬼写信,也许是他的数月如一日的诚挚打动了我鬼——也或许仅仅作为生活的调剂品打发时间,我鬼回复了他。
开始只是寥寥数语,礼节性的问候、止乎于礼的讨论,后来却逐渐更加深入个人生活、深入情感内心,渐渐的,一个温柔而文雅的形象出现在太宰心里。
后来因为费奥多尔的坦诚相告,这个形象更加具现化为女性。
不是没有怀疑过这话,可年少时的“我鬼”在他心上的印象过于深刻,且浸淫日本文学多年的太宰治怎能不想到日本文学中几乎完美的女性形象(除开少部分猎奇作家)?
总之,在我鬼面前,少年津岛修治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些回信,像捧着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梦,生怕用了一点力,梦就碎了。
现在有人告诉他,不好意思,梦一开始就碎了。
他的脸色也随之碎成四分五裂的了。
倘若太宰治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几乎要拽着被角,躲进被窝呜呜呜地哭了。
但他不是,撇开此刻宛如坐了云霄飞车般的心情,太宰治从抽屉里拿出老师之前的信。
我鬼——不,芥川先生曾说:“你是个温柔勇敢的人。”
太宰治深以为然。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被芥川先生夸赞的他确实是个当之无愧的勇士。
何况,用尚且苟延残喘的理智分析一下,在截止目前为止的日常中,讨人厌的都是港黑干部太宰治。
与勤勤恳恳的送货员津岛先生没有半毛钱干系。
这样想来,太宰治舒缓了心情。此刻他的心终于不再像邮政时代撕掉了邮戳的信,无处安放。
他决定自我拯救一下。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捂好津岛修治的马甲。
第35章 世事艰难
自文艺赏过后, 我的名气似乎渐渐走出了横滨, 去到更广阔的天地了
。
夏目老师和我来信说, 即使是他们学院里的某些老古板也稍稍对我展露了堪称和蔼的笑意。
甚至还有几乎称得上不错的评价。
像什么“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人心啊”、“玄奇瑰丽的想象力”, 又或者“游离世间的审察者”诸如此类令人难为情的评价。
除此之外, 当然也有关于什么年纪轻轻就写出如此文章的夸耀……
老实说,沐浴在这么多像彩虹般绚烂的赞誉下, 即使是我,偶尔也会产生自己真的是什么了不起大人物的错觉。
然而当我看到书桌上摊开的习题册, 又看到日历上特意标红的考试日期, 整个人都像被从头顶泼了一盆冷水。
还差得远呢。
中也倒是进展十分顺利的样子。他最近甚至还多了几次外出兜风的机会, 每次回来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虽然有些小小的羡慕, 但有时候想想, 也真好啊——那个过去局囿于羊的中也总算走出了阴影,他已经找到了新的天地。
至于太宰治,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出现在我面前了, 似乎抱着在我这里彻底销声匿迹的打算。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自从知道太宰治便是津岛先生之后,如何看待他成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只当作讨人厌的太宰吧,我感到颇为对不住津岛先生。坦白说, 我确实在他那里受到了不少鼓舞,偶尔也会有不少交心之语。
不然我也不会在那么多读者中,唯独把邀请函给了他。即使这是后者靠着惯常的撒娇讨来的。
可要是只当作津岛先生, 又感觉对不起自己。不喜他的傲慢、不喜他的注定论、不喜他起初的种种……
至少目前而言, 我无法完全抛开芥蒂, 也无法将太宰和津岛先生完完全全割裂开来。
在我眼里, 这件事恐怕比哥德巴赫猜想还要难以破解。幸好太宰主动消失,选择和我做个相忘于横滨的无名读者。
然而我只轻松了几天,就又陷入困惑之中——津岛先生在line上实在过于活跃。
他和我大肆谈论起日本近当代文学,言语之间对夏目老师颇多推崇。
要知道我曾给他推荐《我是猫》的时候,这位津岛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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