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志突然拉长了声音，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锋利又澎湃，似乎有些东西再也压抑不住了。
西门庆庆的心猛地一跳，她的侦探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受她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杨志死死盯着西门庆庆，突然上前一步。
西门庆庆竟然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竟然想要后退几步。
不行，不能在这里败退。
西门庆庆面上带笑，静静看着他。
他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用低哑的声音重复：“但是……”
他下定决心，开口道：“……杨志不敢隐瞒小官人，杨志不能保证这样事情以后不会发生。”
西门庆庆：“……”
哇哦，你还真敢说啊，你就是那种“我道歉可以，但我偏偏死不悔改”的人，是吧？
西门庆庆似笑非笑道：“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那你道歉又有必要吗？反正你都死性不改了。”
杨志狠狠眨了一下眼，眉头紧皱，神情苦恼又压抑。
他道：“我道歉是因为我知道这都是不该发生的事情，这是错的，我的家教不允许我隐瞒错误。”
西门庆庆被他气笑了，“那你的家教就是继续犯错？”
他被她说的满脸窘迫，他一边脸上有青色的痕迹，另一边脸颊已然涨红。
杨志：“我对官人这样说，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再对官人隐瞒下去了。”
这个大汉眼角逼红，他紧闭双眸，攥紧双拳。
“我对小官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即便如何隐瞒也隐瞒不住，闭上眼会看到官人，睁开眼会想着官人，即便是灌醉自己，神志不清，仍旧对官人做出这种事情……”
杨志颓丧地低垂下头，“我实在对不起官人，不值得官人为我洗刷冤情，我……官人！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还是无法对官人保证不会再次发生这种事情。”
“杨志！”西门庆庆瞪着他，像是动了气。
杨志心中苦笑，官人是该生气的，毕竟被他这么一个汉子肖想，那是该多么恶心啊。
他虽是旧家子弟，却并没有旧家子弟某些堕落肮脏的习气，他平日洁身自好，未尝动过情。
他从未想过一朝动情，竟就这么栽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两者立场交换，杨志若是得知一男子喜欢自己，肖想自己，怕是会忍不住揍那人一顿，让那人好好醒醒脑子。
西门庆庆气呼呼道：“你说什么呢！”
杨志已经做好了被小官人揍一顿的准备了，只是他皮糙肉厚，希望小官人不会因此伤到了手。
“我辛辛苦苦为你洗刷冤情，还你清白，你居然敢跟我说不值得？”
呃？
杨志一懵。
小官人生气的原因是为了这个吗？是不是重点错了？
他看向西门庆庆，西门庆庆指着他道：“我现在不想见你，你去给我好好想想，我为你辩护，还你清白是做错了吗？”
西门庆庆在别的事情上都可以不计较，唯独跟破案相关的事情会让她斤斤计较。
杨志忙道：“不不不，是杨志说错，小官人没错，是杨志一时猪油蒙了心，竟说出这种话来。”
杨志：“我真的说错了……”
西门庆庆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就不要在这样戳我心了。”
杨志神情羞愧。
西门庆庆：“好了，你下去吧，好好睡一觉，不要再想着酒醉后的事情了，既然酒醉会做出不好的事情，那就少饮酒。”
他垂头丧气，“官人说的是。”
西门庆庆：“我平生所愿不过是理清天下所有案件真相，洗刷天下冤屈，杨志，你懂我吗？”
杨志抬起头，抿紧唇，许久，他才颤着声音道：“杨志懂的，杨志会一心追随小官人。”
西门庆庆这才重新露出笑脸。
杨志看着她的笑靥，心道：算了，就这样吧，小官人故意避开他对她生了妄想的事情不过是为了成全两人的脸面。
他只得将心意隐瞒进心底，向往常一样一心信任小官人。
当初，他也未曾想过自己对小官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包含着那种意思，直到在府邸中看到小官人的娘子，他身体里隐藏的懵懵懂懂的情感才一下子爆发出来。
原来他会嫉妒小官人的娘子，原来他会受不了陈氏在他面前示威，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心怀爱慕。
当酒醉清醒过来，回想起他做出的奇怪事情，杨志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同时也自卑地知道他配不上小官人。
他脸上有胎记，容颜丑陋，身上有没有许多钱，不过是个小小的提辖，在梁大人手底下讨生活，他……他能给小官人什么啊？
孑然一身，唯有一命而已。
杨志撩起衣摆，双膝着地，重重地朝西门庆庆磕了一个头。
他开口道：“杨志不想回大名府，杨志想要跟着官人，做门客，做帮闲，做打手，都可以。”
他闭上眼睛，“请让杨志跟随小官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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