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这个问题问得好,”老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也不知什么就算‘什么’。”
杨蝉不悦:“你敷衍我!”
“非也非也……人生在世,太过计较一时得失者,是庸人;偶尔计较得失者,是俗人;从不计较得失者,是圣人……至于连得失计较为何都不知者嘛……”他一对豆子眼狡黠地往杨蝉处瞟了瞟,“如我,就成了看守你的人!”
杨蝉眯起双眼:“那你既看守我,又可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怎的不了解,”老头笑道,“你嘛,一个没有心的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天庭的前要犯,今日的阶下囚……只待华山十九年,因你而死者就过了千,在凡间你这样的,早被拉去砍头啦,如今只是坐大牢,天庭待你不薄呢……”
“一席话说得挺溜,”杨蝉颔首道,“与那些之前来华山的那些不同,你倒是不怕我。”
老头选了块石头就地一躺:“为什么要怕你?笼子里的老虎,就算是凡人也不会怕……”
“那你就不怕我这老虎有朝一日从笼子里出来,先拿你开刀?”
“那就等到了那一日,再来说法吧!”他闭上眼唱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嘛……来世间走那么一场,有酒有诗就够啦!”
听这一番话,杨蝉沉默了片刻。
“……老李……”突然,她唤了一声。
半晌,老头反应过来:“咦,你叫我?”
“我看你这么欣赏李太白,不如就随他的姓,也好遂你的愿!”
老李改了姓,一点也不恼:“好得很好得很,李也是个好姓氏呀!随意叫,随意叫……”
说着就要打起盹儿来。
“老李,起来,”杨蝉又唤他,“你整日不是喝酒就是打盹儿。我在这里跑不了,不用你看着;圣母之位也不是让你做个纯粹的狱卒。这山上有座西岳庙,庙内有座圣母殿。你既为新任‘圣母’,无论是不是长得符合民意,都还是要对其多加关照……老李,老李……”没个回音,杨蝉音调拔高,“你再装聋作哑,我就叫你孙!孙子的孙!”
老李翻了个身,屁股向着她,远远挥了挥手:“哎呀,着什么急,那庙里有个庙祝,日日看管着,哪里需要老朽前去关照的……更何况近日那庙内根本无人前来,现在是战乱,山下的人自应顾不暇,谁还上山来焚香求神……”
杨蝉静了静,忽然开口,向他打听:“山下……近况如何?”
“你的狐狸没与你说么?”老李抬起身子扭过头,诧异问道。
“说了,但说得不清不楚,”杨蝉无奈道,“毕竟只是畜牲。”
“山下来了好多人,都是附近城镇里的……现在是战乱,人们为避祸都往山里逃,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头忽然好奇道,“奇怪,你一无心之人,怎的竟对这华山的变化如此关心呢?”
“我在这里住了十九年,关了三百年,我从未在哪里呆过那么久……”杨蝉道,“若是你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哪怕仍没有任何感情,还是会对这周围的一草一木有所挂念……三百年了,我这里人来人往,现在你来了,也不知你能留几时呢?”
“你在感慨吗?”老头问她。
杨蝉反问:“你有曾在一个地方留那么久吗?”
“没有,可我也有我的故事。”老头语气讳莫如深。
“那就说出你的故事,”杨蝉激他,“不过不要提安禄山。”
“那……”
“也不要提史思明,”杨蝉摸到了他的心思,打断道,“尽是些民间流传的演义,也不知从你口中出来的,到底是真是假。老李,做人要诚实,你说故事,就要说关于你的真正的故事,而不是附和着演义胡编乱造。”
老李一听,半倚着直起身来,朝杨蝉懒洋洋道:“我说真话,有好处么?”
“没有。”杨蝉直截了当。
“那我干嘛告诉你?”老头一脸无赖,“你说做人要诚实,我还说做人要有好处呢。我的酒钱还都要我亲自挣来,你给我什么了非要我说真故事?”
“那你想要什么?”
“趣味。”
“……趣味?”杨蝉若有所思,心情复杂地咀嚼这个词。
自己每每说出的话,此时居然从另一个人口中而出。杨蝉几成错觉,那里站着的不是一个老头,而是一面自己的镜子。
“当然了,做人就讲究趣味,”那老头毫无自觉地继续说道,“比如说,你成天板着脸,也不笑一个,我闷得慌,就说不出故事。不如你笑一个,你笑一下我就讲个故事,这条件如何?”
“笑一下倒不难,”杨蝉沉吟片刻,“只是你让我笑我就笑,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既要面子,那便没有故事。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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