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挥手施法,窥尘镜突亮,魇兽跑到镜前认真的等着。片刻出现了珠玑的身影,她在刑场之上,手脚被束,颈后验明正身的木牌正被行刑的刽子手拿去。
她容貌未变,虽着一身囚服却收拾得很干净,头发都丝毫未乱。神色平静,竟是对行刑的刽子手解脱般的笑了笑,等着刽子手喷酒落刀。
然后那一瞬刀落,鲜血四溅。魇兽惊得跳起扑到润玉怀里,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但那一刀并未砍断,他竟然还能在窥尘镜中看到珠玑在倒地后的痛苦抽搐,那刽子手再补了一刀,终于身首异处。
他安抚了魇兽,放了它出去。自己一个人在殿中看了珠玑尘世里的两辈子,窥尘镜闪烁泯灭,一帧一帧的影像,她在苦难里甘之如饴的一颦一笑。他闭上眼,仿佛无知无觉的中捏碎了手中的琉璃盏。
珠玑的第三世,与润玉的故事很短,活得却很长很长。金钗之年到桃李年华,却一直到耄耋之年的余生来回忆和等待。
她是罪眷之女,不过四五岁便随父母亲从烟雨江南流放到了黄沙漫天终年无雨的轮台。
来时有父有母,但大概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八岁父死,十岁母亡,她一个人生活无继,幸好模样长得极其周正,有着江南女子的水灵模样,便被送去了官署做佣,端茶递水招待来往官员。
他父亲本是江南小镇中的一员长官文书的小吏,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取名珠玑。
父母恩爱,对她爱疼至极,时常夸她聪慧,三岁就开始教她读书习字。
清流小康之家,却因上司酒后一首反诗的牵连,被流放到了被沙漠包围的轮台。
西北沙漠苦寒,物资贫瘠,还时常受到蛮夷袭扰。为防风沙,这里的平房都挖在地下,黄土夯成的墙,屋里即便是白天不点灯都暗得很。
父亲每日要垦田开荒取水打井,家中没有了老嫫仆人,琐事都靠母亲操持。父亲再也不能用着松烟墨泾县纸来写字作画,母亲也没有了锦缎珠钗。
但即使如此,父亲还是会和珠玑不停的说起江南风光,会用树枝在沙地里画江南的亭台玲珑,胧月烟雨,山水青翠。会教她那些关于江南的诗句,在北风呼啸的寒夜里,抬头望天,一遍遍的念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等到重归故里,只留下两坛子骨灰,致死不忘要将他们带回江南。
她一个人,不知何时才见希望。直到有一日,她在官署外,用着枯枝写着父亲教她的一首词。
沙地不比宣纸,看不出笔锋点顿转折。她的字却十分的清隽,勾画之间,苍劲有力。
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写至此,有风过,前半阙淡了半余,她微微一叹,忽听有人在身后接着吟道。
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她转身,见一个布衣襕衫的男子,衣衫已经洗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唇角皴裂,却是神色舒淡的含着笑赞道。
“小姑娘,你字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撒个糖,但是好难啊!!!大家节日快乐~祖国万岁。
第28章
这是一个生的极为好看的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与她父亲一样,也经常着着襕衫,还是读书人的打扮。只因长途跋涉之下,神情显得有些疲倦。
“先生从江南来吗?”
珠玑好奇的问,她见眼前的人嘴唇皴裂,又转从后屋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递给他。男子接过水道了声谢,不紧不慢的喝了两口,见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眼睛黑白分明的望着自己,似是十分认真的在等他的回答。
“是,从宣州来。”
润了喉咙,男子的声音清洌起来。瓢中水见了底,他把葫芦瓢递她,笑了笑,道。
“你有吴音,是从哪里来的?”
珠玑接过水瓢,目入向往,她想起自己爹爹交过的诗句,答道。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是有敬亭山的宣州吗?”
男子惊讶,这年头女子念书就少,这小姑娘在西北偏远之地,竟是能读书断文,对江南地名如数家珍,颇为难得。
“你学问不小,是念过书吗?”
珠玑摇头,有些遗憾。她父亲是被流放而来,随身不能带什么行李,家中藏书都被抄家了。此地偏远,没有什么书,并无系统的开蒙学过。她识字也全是因为跟着父亲在沙地上写诗背诗的结果。
“就是念过几句诗,我爹爹是姑苏人,与先生也算半个故乡人吧。先生来这里做什么?”
晚霞正好,正是起灶做饭的时候,男子的面上布上淡淡的金光。他指指远方,道
“来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后来珠玑才知道,这男子是新任的司马,宣州望族,诗礼之家的梅家。名沁,字润玉。
二十出头已是明经科进士,仕途正好,还是京都公主驸马的热选之人。但也因为他为人正直,谏言不讳,在朝廷党争之下,受大兴文字狱的牵连,被贬至这西北下县的苦寒之地,任个虚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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