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红尘看透、四大皆空、消极厌世、超然物外五年后,太刀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一点。他就超然不起来,就是这么世俗,压根儿没有半点儿做佛刀的天分,趁早死了这条心。
在知道九原杉能够修复刀剑付丧神分灵意识的事情后,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地就这么找上门来,给自己和小伽罗选定了主人,真的只是急于治好同伴的缘故吗?
“我……怎么可能讨厌您?”漫长的沉默之后,烛台切光忠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暗哑。这次的主人,根本是他自己挑的,小伽罗的事情某种意义上只是个契机和由头。
“可是我,我才是……很讨人厌吧?”用那副嘴脸说小孩有早夭之相,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压切长谷部指指点点,甚至连鹤丸国永当初找他帮忙的时候都吃了几句风凉话。
就像众人所说的那样,只要九原杉想,一振烛台切、一振大俱利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小孩的编队当时还未满,十刃是基本配置,他的效忠根本毫无价值。
可他却拿这个做交换,要求九原杉治好大俱利。审神者现在躺在这里,正是因为那个转移分灵意识的灵术。
“都是因为我提出的无理要求,才伤害到您。”烛台切光忠原本是坐在九原杉床边的,这下直接跪在了床边铺设的地毯上,以一副请罪的姿态,“我才是……扫把星。”
烛台切光忠服役25年死了18位主人,即使在稽查队的付丧神中,这个换主人的频率也有点过于鹤立鸡群了。
大家刚开始只是在感慨他的倒霉和命途多舛,但随着他继续死主人,风向就开始变了。到最后,稽查队的审神者中甚至有了他是告死鸟,是不详之刃的传言,总之谁做他主人谁就要死。
这可是连妖刀村正都没能获得的“殊荣”。
他后面的数任主人都是刚加入稽查队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也是那些年战斗最严酷的时候最容易折损的群体。即使他拼了命去保护他们也没能逃开这个结果。
更捉弄人的是,同伴和主人尽皆战死,他自己却每次都能“好运”地成为幸存者,简直像是魔咒。
现在普遍的说法是他最后不愿意再次跟审神者结契,但事实上,当时知道传言的稽查队审神者根本没谁愿意和他结契。除了刚刚上任的稽查队队长,上川行定。
但是烛台切光忠拒绝了,当时他真是身心俱疲,连呼吸都觉得费劲,自己跳刀解池这样的念头都有过,可因为太没出息太不帅气了,只能忍痛放弃这个懦弱又愚蠢的打算。他选择了留在稽查队食堂做个厨子,总算是个折中的办法。
就这,大家也花了很长时间来确定他做的料理没有“诅咒”效果,然后一切才正常起来。
烛台切光忠看着小孩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他当初拒绝了上川队长,现在却来祸害他的学生,自己也真是够了。
“对不起,主人。”
“无理要求?扫把星?”九原杉琢磨着烛台切光忠道歉的理由,觉得太刀脑子不太清楚,“这才几天时间你的记忆就错乱了吗?”
“当初你来找我的时候,那是交易,无论你觉得双方付出的东西价值是否对等,但只要相互之间没有捏造、隐瞒信息误导别人,在事实清楚的情况下你情我愿达成共识,那就是成功的交易。”
“我再强调一遍,那是交易不是要求。”九原杉没有事后用温情来模糊粉饰这一点的打算,“我会同意,原因是很复杂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你知道的,我愿意花那么多心思,甚至愿意付出不小的代价来修复大俱利伽罗,根本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你。”
九原杉用右手的指尖轻触着自己左侧锁骨上的那个刀纹,然后缓缓收紧手指,握掌成拳,“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们恰好能为我铺路,而我也能帮到你们,互惠互利,如此而已。”
是,确实是如此,只是如此而已。但是九原杉条理清晰、理智又冰冷的说法让烛台切光忠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体会到某种空荡荡的失落感。他又像是变成了无目的徘徊在原地的幽灵,完全感受不到自身的重量。
“还有扫把星什么的……”九原杉还在继续教育自己的付丧神,“我并没有在你身上发现诅咒的痕迹,那是错觉,用不着疑神疑鬼的。”
“我躺在这里,这个代价我事先就知道,是确定的,可预测的,是我权衡过后愿意承担的后果。”
“行为和后果,因果关系清晰明确,跟你是不是扫把星半点儿关系都没有,不要胡搅蛮缠。”
烛台切光忠无言以对,低头作检讨状。
九原杉也觉得很无奈,这些付丧神都是老古董,数学超烂逻辑混乱就算了,甚至因为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好,不久前的事情都能记混,又不是跟他一样被人为封印了记忆。
作为刀剑之主殊为不易。九原杉小大人似地感叹着。
“大俱利伽罗作为我灵术的试验品,而我负责修复好他。”九原杉掀开蚕丝凉被从床上跳下去,光脚站在了地毯上,“这是我们交易的实质内容,而现在这场交易已经结束了,一切就此翻篇。”
“从此刻开始,我跟你们之间就再也不是交易关系,而是跟鹤丸、长谷部他们一样的单纯的主从关系。”九原杉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太刀,神色平静,“我今天是想跟你说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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