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刀刃落地。八重动了动嘴唇,以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
“……回来了吗?”
随即,不等柩出声回复,她忽然来了力气,径直冲出房间,朝着山下跑去。
柩想伸手抓住她,但又不敢。隶属天照院奈落的战舰留了一艘停在基地里,待在主控室的奈落见她跑进来,霍地一下全部站立,又很快将武器尽数收起。
“大人。”柩终于拦住她,低沉的声音染上警告的意味。
虚向来是不让她插手的。她可以坐在观赏席上,可以待在安然无事的后方,但也只能待在那里。这是两人十年前就订好的协议,她不能干扰他向全宇宙开战的计划。
“让开。”
八重勉力挤出一句话。
已经没有其他余裕,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在飞快流失,她努力使自己站立在原地,终于褪下那些轻快的、明亮的、她一直努力保持的东西。
“让开,小鬼。”
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如今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活过的年岁的沉重,终于放任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向她完全压来。
她被她自己的时间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她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柩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个迟疑的瞬间,八重一把制住从背后接近的奈落,直接将他压到操控台上。
“给我接通主战舰。”
「不管是我的,还是你的痛苦——那些永无止境的东西,很快就要结束了。」
……
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屏幕上亮起通讯的信号,在极尽漫长又短暂的刹那过后,她看到了此时正位于宇宙另一尽头的战舰内的景象。
这不是她想要的。
屏幕上的天人看起来很惊愕,似乎完全没料到那边会收到来自地球的通讯请求。
“虚。”八重说,她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我要见他。”
那东西趴在她肩头,在她耳边对她说:你的时间该到了,你该走了。
“喂喂喂,你这家伙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吗?我们是春雨第五师团,宇宙中赫赫有名的……”
柩站到屏幕前,他好像说了些什么,屏幕上的天人稍微收敛了嚣张的态度,不情不愿道:“那位大人目前不在舰上。星海坊主突然出现,打乱了原先的战略部署,那位大人前去处理紧急事态了。”
来自外界的声音朦朦胧胧,意识好像逐渐从身体剥离,从碎裂的容器里流散蒸发。八重动了动嘴唇,这次没能发出声音。
……
「要结束了。」
「都要结束了,八重。」
战争。世界的毁灭。这些她都不在乎。
一切结束的时候,明明只要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周围突然喧哗起来。
喧哗这个词用在奈落身上是多么怪异啊。但她贴着的金属地面在震动,有晃动的人影,有奔跑的嘈杂和人声的呼喊——
一切混乱都离她异常遥远。
坠沉下去的意识模糊黯淡,黑暗中哪里传来了鸟鸣。那是歌唱着早晨的声音,迎着晨光,清亮像落在叶片上露珠。
……又是梦吗?
她又在做梦了吗?
醒来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己又坐在窗边,浅淡的阳光是薄金的颜色。山中漫着薄雾,好像雨后初晴的天色。
她怔然许久,终于缓慢地回过神。指尖微动,好像摸到了黑色的刀鞘。
……
咦,是谁的东西呢?
……
“怎么办?”
屏幕上跃出的窗口消失了,来自地球的通讯被切断,坐在操控台前的天人看向同伴,脸上有着犹豫之色。
同为春雨第五师团的成员,另一个天人表现得淡定多了。
他耸耸肩,按下消除通讯记录的操作键。
“切了吧,这边还在战斗中呢。”他漫不经心道。
“一个小意外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自英国诗人T.S.Elliot的诗《The Hollow Men》
This is the way the world ends
Not with a bang but a whimper.
第90章 回答
云层露出罅隙,淌落浅淡天光。半透明的光芒斜斜地罩下来,勾勒出烙阳星一隅的断壁残垣。
杂草在石砖的缝隙里蔓长,青翠的藤蔓攀上灰败的断墙,光影无声,落魄又美丽。
失血过多的视野黯淡,天空显得十分遥远。胧躺在温热的血泊里,生机不断从身体里流逝,他慢慢将虚和吉田松阳的真相告诉高杉,心底忽然觉得十分轻松,像长途跋涉跨越严寒风雪的旅人,终于抵达安歇的地方。
许多年前,他在火海中爬出一条血路,被生的本能驱使着,被死亡的恐惧控制着,像蝼蚁一样拖着血迹斑斑的躯壳往前爬。
爬到再也爬不动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干了,最后绝望地等着死亡降临。
如今,他体内的不死之血将要干涸,胧只觉得解脱。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已经足够了。
回顾他这毫无光辉可言的一生,尽是罪业和鲜血。也许像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死在当年的火海里。
但是他不后悔。
他就是这样卑劣而扭曲的人,死到临头时,比起忏悔赎罪,思想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私心。
吉田松阳的头号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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