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灵魂消散后,这具躯壳里的生息全靠她的意识撑着。
这个身体里的血脉,决不能这么断在她手上。
在病着的几天这么思来想去,八重最后决定还是先凑足了寻人的路费再说。
虚和胧不排除已经离开了天照院奈落的可能,人是一定要找的。不过等她找到两人,她一定要狠狠地吐槽虚当初把天照院奈落的老巢放在深山里的决定。
打定主意,她厚着脸皮使出浑身解数,暂时赢得了在旅屋里留下来打下手的许可。
她很幸运,宽政大狱年间谁敢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偏偏她就碰上了一个心软的。
清早被透进房间的日光吵醒,楼下传来老板娘将旅屋的暖帘挂到门前象征开业的声音,八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坐到镜前。
镜中映出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她半闭着眼睛拿起放在一边的月牙头梳,不太熟练地理起昨晚睡乱的黑发。
第一次见到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时,她曾像个神经病一样扒着镜沿观察了好久,最终得出结论:血缘果然是个神奇的东西。
这具身体十三四岁的面部轮廓,如拼图一样,和记忆中的故人隐隐靠拢重叠,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弯弯的模样。
时隔几百年,她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这幅笑颜。
“八重,”下楼的时候,老板娘掀开帘子从厨房中冒了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对方朝她招招手,嘱托事务时还不忘顺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酱油不够了,你去江口屋的老板那里打点来。”
被年龄比自己小好几百岁的人摸脑袋是什么感觉?
八重一脸严肃:“得令。”
“就知道嘴贫。”老板娘笑呵呵地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快去吧。”
卖酱油的江口屋在堺西北边的出岛町,靠海,离大阪湾特近,距离旅屋大概也就小半柱香的路程。
新的一天伊始,街道上摊贩已热热闹闹地吆喝起来,河道两旁载着垂柳,姿态袅娜地垂到碧玉般的水面上,缀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八重将手中的一枚铜钱抛起又接住,脚步轻快地走在前往江口屋的路上。
圆圆的铜钱中间留着方孔,除了刻字的不同,历经千年,依然保留着她所熟悉的模样。
转过街角,她信手抛起那枚铜钱。圆形方孔的钱币旋转着飞入上空,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一艘载人的川船此时从河道上驶了过来,如同飘在河面上的落叶,摇橹的船夫不需怎么费力,船只便已顺着水流轻快而下。
“吧嗒”一声,翻转闪耀的铜币从空中坠下,落回手心。
她漫不经心一侧头,在船上看到了一个人熟悉的侧影。
就算戴着斗笠低着头,不,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烧成灰,她也认得那个身影。
身体倏然僵住,只是八重不可置信愣在原地的片刻,那艘小而轻便的川船已和她错身而过。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了起来,沿着河道一路直追。
身上的和服,脚下的木屐都变得无比碍事,周围不断传来行人的惊呼,她来不及道歉,也没办法喊上一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跑这件事上。
携着湿润水汽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八重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木屐落在桥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河道旁的道路在此倏然截止。她提着碍事的衣摆飞快地跑上木桥,一只脚才踩上桥栏,周围热心的人民群众忽然纷纷扑了过来,能伸手的就伸手拉她,不能的就高声呼喊:“使不得啊姑娘,真的使不得啊!!”
双手撑在木栏杆上,无法在大庭广众下直呼天照院奈落首领的名讳,八重拼命往前探出身子,做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件事。
朝着河道上远去的川船,她鼓足全身力气——
喊了自己的名字。
“八重——!!!”
上半身都探出桥外,再往前一点,她就真的要掉河里去了。
“我是八重啊你这个混蛋负心汉——!!!”
人民群众炸开了锅,有热心的人跑向前方的码头打算截船。
川船上的人站了起来,转过头。周围的骚动忽然都远去了,人影、声音,仿佛都融于河面碧玉般的倒影,变得柔软而不真切。
隔着遥遥河川,八重在斗笠下看见了一双松绿色的眼睛。
……诶?
没有了鸦天狗的面具,没有了天照院奈落历代首领都挂在脖子上的勾玉,没有了黑漆漆的大氅,那双猩红色的眼瞳变成了碧玉般温柔平静的颜色,从停于码头的川船上下来的身影熟悉又陌生,几日不见,却恍若隔了一世。
八重站在码头的木板桥上,张口又闭上,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现在不能喊他虚,那她应该叫他什么?
“……う”うつろ。
忽然被紧紧抱住,八重当时就愣住了。
来不及哀叹一下这下就真的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因为身高差距,被对方伸手捞进怀里按住时,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脑袋,下巴顺势就靠到了对方的肩窝里。
没有说话,她从对方反常的沉默中感到了一种深刻到没有声音的哀痛。明明个子娇小被抱着的人是自己,她却恍惚间产生了被人倚靠着的错觉。
八重终于意识到“虚”的身边似乎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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