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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神直播间[无限]_炉香微醺/宁占竹【完结】(98)

  末坦达静默地点了点头。

  “你想念雄贤吗?”

  末坦达思考了一会。

  它点了点头。

  “你害怕消失么, 末坦达。”陪胪问道。

  末坦达静默地看着花。

  “所有的旅途倒是都该有一个终点。”陪胪轻声说, “我在想, 也许我是永远不可能原谅人类的。”

  “你不也该是这样的么?”

  末坦达垂下了头。

  “为什么不讨厌人类呢,末坦达。”

  “他们肆意地议论你。”

  “伤害你。”

  “恐惧你。”

  “误解你。”

  你在期待什么呢,末坦达。

  你想要什么呢, 末坦达。

  清白。

  它以为自己会这么回答的。

  我即生于乱世, 自当斩断不平。

  大自在天将剑托付给了它,自然也将全部自尊托付给了它。

  它是光明之主,也是执剑之主,它是为了降诛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从本质上来说, 它和陪胪性质相同。

  都是只能剥夺生命而不能赋予生命的存在。

  劫渡不会体恤善者。

  正如降诛不会饶恕恶者。

  它在诞生之初,就杀死了所有分食大自在天的生灵, 将它们所夺取的东西全部收回。

  血液滴滴答答地糊在它的剑上, 它安静地低下头看着一地散落的尸体, 既没有感到喜悦也没有感到悲哀。

  此世还有希望存焉么。

  血液滴进了干涸的大地, 然而它抬起头, 天空中的云似乎酝酿着一场晚来天欲雨。

  而无论是它, 陪胪还是雄贤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大自在天的愤怒, 一为烈日, 二为风雷。

  陪胪持有烈日, 而末坦达持有风雷。

  但是陪胪知道这场雨并非末坦达所为。

  因为这是一场。

  天慈之雨。

  豪雨连天而至,将它身上的血渍尽数洗掉。

  而它们在那一天分道扬镳。

  大自在天的怒气在那一天似乎被什么熄灭了。

  去各自踏上旅途吧。

  这是大自在天对他们的命令,不,建议。

  末坦达是这么觉得的。

  “你确定要一个走?”雄贤问道,“你一个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你甚至都不会说话。”

  然而末坦达决意自己踏上旅途。

  如果说它有什么计划,那就是去见见那个他。

  那个最后一个诞生的他。

  伴随着慈雨而来的他。

  也许那个他。

  末坦达想。

  也许他是大自在天留给人类的近乎于纵容的心慈手软。

  它对这种行为并不理解。

  它作为大自在天的一部分,对人类也怀揣着深沉的戒备和滔天的怒火。

  然而它第一次见到零的时候,那个青年正一步步走向他死亡的山丘。

  人类要把他分食,以此对抗面对陪胪的恐惧。

  他们一次次地向他索取,希望他的雨水能抵御千阳之日的灾害。

  然而他的势力越来越弱了。

  人们从古书上翻查到了远古时期他们分食大自在天的记录,并且觉得那一次的劫火就是如此平定的。

  反正他也做不到抵抗陪胪了。

  我们把他吃掉吧。

  他没有任何用处了。

  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多么厉害。

  就凭他这副无知无觉的样子,能抵抗陪胪么。

  所以他们再一次犯下了罪行,准备将他分食。

  末坦达在那一天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确也是会创造怪物的。

  而且与陪胪的方式恰恰相反。

  但是都会导致同一个结局。

  他非是大自在天留于人类的偏爱或者纵容。

  恰恰相反。

  他也是灾害。

  也是被人类滋养着的灾害。

  它想,他应该是和陪胪同样的生物。

  他也会制造怪物。

  而怪物们也会饱饮鲜血。

  它当诛杀他们所创造出来的怪物。

  零淡绿色的眼睛凝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斧子闪过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然后将他的身体分成了碎片。

  人们伏在尸身上大口大口地品尝着这旺盛的生命力。

  而蓝发青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的背后。

  它抬起了一只手。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得到生命力的喜悦之中的时候。

  就洞穿了它们的咽喉。

  有莲花从他们化为污泥的身体中生长了出来。

  在风中打开了花瓣。

  末坦达抬起了头,望向晴朗的天空。

  千阳之日即将到来,彼时既无雨水,也无慈悲。

  零死去了很多次。

  末坦达每一次都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他长大,或者不能长大。

  看着他死去。

  然后看着他在某个春天再次苏生。

  陪胪也降临了很多次。

  末坦达每一次也跟在他的身后。

  杀死黑法老。

  杀死雄贤。

  或者容许千阳之日的降临。

  然后生命再一次重新出发。

  这旅途有多漫长,末坦达已经无法记得了。

  即使是此世最强大的持剑之主。

  你拔剑的时候,是否还像你诞生之初那样的毫无疑虑。

  谁该死,谁该活。

  末坦达无数次问过自己。

  而它却没有办法问任何人。

  它无数次杀死过雄贤,无数次杀死过陪胪,也无数次杀死过零。

  雄贤每次死之前都会咒骂它,说它是最为血腥和无智慧的一部分,是不可能走向圆满的。

  陪胪每次死的时候都会问它,你真的觉得觉得自己是清白的么,你真的做对了事情吗。

  你不和我们在一起,难道是效忠于他了么。

  它从不回应这些质问。

  它每次都是简单干脆地将剑插进他们的胸膛。

  然后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一小滩红色的液体。

  即使是他们,血液也是温暖的。

  末坦达也杀死过零。

  很多次。

  它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它从后面将剑全然捅进了这个青年的后背,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跪在了地上。

  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就像是暴雨下的树木,无声无息地开始化为虚无和万物。

  和他们不同。

  零每一次生命都是不一样的人。

  有的冷漠。

  有的驽钝。

  有的自己扛着十字架走上死亡的山丘。

  但是它觉得他似乎在某个方向上前进着。

  而它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每一次都在杀死他们,杀死产生的怪物。

  它感到了极度的疲倦。

  像是每一寸皮肉都没法继续支撑下去了一样。

  “末坦达。”垂死的青年伸出手去触碰它的脸,它想要躲避,但是最终没有。

  它让他的血液粘在了自己的脸上。

  “末坦达。”零轻声说道,“我还会再出生吗?”

  末坦达点了点头。

  青年微微眨了眨眼睛,“那真是太好了。”

  “我还想再见到末坦达。”

  为什么要再见到我呢。

  “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零说道,“但是我看不到你也会伤心的。”

  他的手指似乎摸到了末坦达的伤口。

  这是无从愈合的伤口。

  它受到的所有的伤害都会烙在它的灵魂上。

  “无论陪胪对你说什么,或者‘我’对你说了什么。”零轻声说道,“人类说,你永远比我们要强的多。”

  因为,再不完美的战士也是战士。

  再擅长嗡嗡叫的苍蝇还是苍蝇。

  末坦达捧着手中的水流,而草木再一次生发而出。

  它垂下了头。

  从浩劫中活下来的孩子,如往日一样,如它每一次斩杀了他们一样,捧起了一朵莲花赠给了它。

  礼赞我等的光明之主。

  挽救我等于危局之中。

  它曾经憎恨这种赠礼。

  人类怎么会表彰它每一次杀死家人呢。

  他们怎么敢赞美这种暴行呢。

  他们为什么要感激自己这种降诛之君呢。

  他们怎么知道它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呢。

  “你和我们不一样。”

  “你才是大自在天所赠与世上生灵的慈悲。”

  零是这样说的。

  它本以为是他在宽慰永远被留下的自己。

  然而它这一次低下了头。

  让孩子把花冠戴在了它的头上。

  太阳不该拒绝繁花的施予,当它们为它盛开礼赞之时,它当报以微笑。

  所以我当谦卑于此。

  它再一次和他们重逢。

  这一次的陪胪依旧和往常一样,为它的宏图伟业努力奋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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