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自甘堕落了， 自己都放弃自己了， 都把身边人当血包吸得要干涸了，也别指望别人再去拉他出苦海，人也没那个义务。
所以他爸妈离婚了。因为他妈也是这么觉得。
离得不太干脆利落， 主要是老爸苦苦哀求， 哭得眼睛都红了， 半点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都看不见。
当年的门是徐慎青关的，现在，徐慎青又在家门口瞅见他了，能不恼么。
“你别敲了。”徐慎青把提着的登山包扔到一旁，在门边发出一声闷响。
“暑假来一趟， 现在又来一趟，你有意思没？”
他这个人生气是不太外显的，毕竟家教在那，这个家教又和李瑜没半毛钱关系。
李瑜现在也是发达了，换了身昂贵的行头，手里提着东西转过身来，勉强还算英俊的脸上残留着几分苦笑。
徐慎青拿一双没什么波动的眼睛瞧他，让李瑜的苦笑都变得勉强起来。
被他盯着，男人嚅嗫了下嘴唇：“今天是小年，我不能来看看你们吗？”
徐慎青心平气和地听完他这句话，很快开口：“你过来。”
他老爸和当年还真是一点没变，反应都一模一样，迟疑了一会后向他挪了两步，连忙抓着他的手臂。
“我现在已经不赌了，儿子，现在爸爸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你让敏敏开门，好不好？”男人现在已经没他高了，但神色还是哀求，一身昂贵的行头都能穿出挫样。
“我现在发达了，第一时间就是回来找你们。爸爸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还有玩具，你小时候和爸爸要的变形金刚，现在都有了。”他连忙拆开礼袋，手哆嗦着往外拿。
徐慎青看他这样，叹了口气：“我五岁的时候你不改，现在有用吗？”
“原谅爸爸好不好？”李瑜抬头看他，眼圈已经红了，“爸爸只是当年做错了事，现在已经改了。”
徐慎青没有说话，藏蓝色的冲锋衣被楼道里开窗进来的风吹得动了动，他靠在门边有一会，就提起地上的登山包，要往门里走去。
李瑜抓住他的手臂：“儿子……”
徐慎青猛地转身，揪住了他的衣领，语气淡淡：“你和我说没用，老妈又不会和你复合。当年离婚协议还是我跑小学门口打印店打出来的，你非要这么缠着不放吗？”
“其实我很想给你来一拳，”徐慎青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毕竟你欠我妈的不止一个拳头。”
李瑜杵在原地，神色怔然，徐慎青又猛地松开了手。
他拍了几下老爸的肩头，仿佛肩头有灰似的，又正着他的衣领，神色里有一种超然的平静，道：“翻箱倒柜的时候没认错，打了我妈的时候没认错，分财产的时候死皮赖脸，就算现在认错又能怎么样，已经不是十年前了。”
他这人的好脾气全是他妈养出来的，和李瑜半点关系也没有。
徐慎青最后重重打了下他的肩：“拜拜，老爸。”
他关上了门，留李瑜一个人神色怔然站在门口，隔着门能听到李瑜还没走。
他妈坐在沙发上，徐慎敏怒气冲冲地进了房间，门咣当一声响。
徐女士神情还算冷静，拢了拢杯子：“你没给他开门，做得好。”
徐慎青一进家里就放松下来，在玄关换着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啊？老妈你不给我发条消息，我早点回来就早点赶走了。”
老妈笑了笑：“你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你爸。”
徐慎青把冲锋衣挂回挂衣架，哦了一声：“离婚协议是谁签的？”
老妈看他一眼：“其实他现在变得有钱了，那楼下开的车都是他的，你什么想法？”
“老妈你什么想法我就是什么想法，”徐慎青走到茶几边拿了个苹果，啃了一口，“其实旧情可能念点，毕竟我也忘不了我小时候还在他肩上坐过呢，但是有钱就算了吧。有钱又怎么样，这钱也指不定是他从哪里赌出来的。”
徐女士再次笑了下：“真不愧是我儿子，有个性，不屈服。”
“你有个性的儿子要回房间了，再见，太后大人。”徐慎青单手放在肩上，弯腰行了个彬彬有礼而俏皮的礼。
“赶紧退下吧，今天一天在外面衣服蹭成什么样子了。”徐女士唠叨了两句。
“以后他来都别给开门。”徐女士又在后面喊。
“知道啦老妈。”
等徐慎青进了自己房间的门，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子上，才感觉内心有点茫然。
这么点茫然吧，说也说不上来，大概来自于对骨肉血亲的最后一点在意。
人，居然真的会改变得如此彻底吗？
生生把一个儒雅温柔的老爸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变得面目全非六亲不认。
他以后会改变吗？变成让现在的自己认不出来的样子。
那可真是。
徐慎青笑了下，伸了个懒腰，扑在床上，才想起来手机里还有他卫哥。
哎呦把卫大帅哥忘了，失误失误。
他连忙掏出手机，对面居然还没挂断，昏暗的界面上，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总算没看到腹肌了，徐慎青心里一松。
他可不是个能一直对不良诱惑说no的人啊。
“你说，卫靳，我现在飞过去找你喝酒怎么样？”他的手在身后撑着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徐慎青的下巴，神色不太清晰，话里却有点不甚在意的笑意。
“几点？我去接你。”卫靳看了一眼手表，正色道。
“真的啊？”徐慎青抓了下头发，“开玩笑的。”
“如果你想喝的话，我现在可以陪你。”卫靳拿起手机站起来，要去冰箱里拿啤酒。
“别别别，”徐慎青连忙阻止，“被我妈发现我在家里喝啤酒，我是要被她敲栗子的。”
卫靳又坐下来，他的心情忽然变了，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展现自己，他只是看着徐慎青，内心变得安静下来：“那你要和我一块联机吗？”
“联机嘛，也没这个心情，”徐慎青说，他想了想，“和我斗会地主吧。”
卫靳语气沉着：“好。”
哎呦真萌啊，卫靳同学。
徐慎青这样想。
两个人都一脸严肃，联机斗着地主，他妈在门外喊他吃饭，徐慎青都叫了一句，不吃了。
斗到最后，徐慎青甩出最后一张对A，都已经凌晨了，他困得不行：“大获全胜！”
卫靳把自己的金豆豆输得一干二净，现在也只能罢手。
地主徐慎青再一次狠狠剥削了贫农卫靳，贫农家现在再也没有余粮了。
“卫靳同学，记得我的胜利。”徐慎青往后一仰，枕在枕头上。
卫靳看着自己的金豆豆一个个进了徐慎青的仓里，目光颇为依依不舍，过了一会，才道：“好啊。”
徐慎青换了个方向枕，困意四起：“你太好了，卫哥。”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真是叫他难忘。
卫靳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的火星子溅得发烫。
“记得给我朋友圈点赞。”徐慎青又猛地抬头，卫靳差点就要把手机扣上，
但徐慎青说完这句话就沉沉睡去，黑色的发丝在枕头上四散溢开。
卫靳笑了一下，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苹果，翻到徐慎青的朋友圈，给他点了个赞。
他又翻回和徐慎青的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不少，才翻到那一张腹肌图。
徐慎青的他压根都不敢再点开看，只好在这几句聊天里来回巡睃。
不知道想到什么，卫靳皱了下眉，放下苹果，三下五除二脱掉了内衫。
镜子里映出来的人毫无疑问是个帅哥，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头发利落地垂过下颌，但对着镜子，卫靳却又皱了下眉。
……好像，确实有点？
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徐慎青没有说错。
他是个直了十九年的直男，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注意到过自己身上还有这点小毛病。直到徐慎青说了，他才注意到。
但是，徐慎青好像不喜欢？
如果徐慎青不喜欢，那应该把它纠正过来才是。
卫靳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抬手扯了扯左边的，轻微的痛感传来，但对着镜子，但那一点陷进去的红压根没有往外的迹象。
为什么？这种问题难道不是靠往外扯就可以解决的吗？
卫靳一只手抓着手机，边扯边拿手机搜了搜。
他伸出手，又掐了一把，结果还是没反应，卫靳有些恼地蹙了下眉，使劲往外扯了下，结果手指微凉的触感也没用，刚揪出来一点，就立刻往回弹。
这都不行？那他下次拍照给徐慎青还要对方被这点小意外吸引注意力吗？
而且这点问题貌似有损他的男子气概吧。
卫靳恼怒地又扯了一下。
暖色的灯光下，只有手指上微凉的触感依旧清晰，可完全没有半点能往外的样子。卫靳的耳朵上飞起点恼怒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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