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喉间发出一声哼笑,“既要报仇,为何当时没有出手,回去之后反倒是畏罪自杀了?”
张来喜听他语气不善,跟随皇帝多年,他深知皇帝此刻俨然是在暴怒边缘,不敢搭话。
静默须臾,皇帝冷笑道:“好一个死无对证!”
张来喜躬身低首,低声问:“陛下,隐王确实派人在镇上定过不少烟花,寨子里也有残余火药,那吴将军那边可还要继续查下去?”
闻言,皇帝脸色越发难看,“已经错过最好的时机,该有的痕迹都被抹去了,还怎么查?让他回行宫吧,这一回,是朕小看了老七。”
要不是忌惮太子跟薛将军真有异心,汇合后做点什么,皇帝也不会错过调查那些埋火药的逆贼的机会,但不论是太子还是谈轻、裴折玉的话,他都没有听信,也没有完全不信,他知道今天一定有人要对他动手,而且很确定,那个人就是裴折玉。
张来喜躬身应是,迟疑了下又说:“陛下,回行宫后,太子殿下和薛将军已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了,皇后那边放方才派人来问询……”
“她倒是心疼她那儿子。”
老七不是个好的,到底没敢真正动手,及时收手了,可太子呢?太子也不是好东西。
上回陆锦那金凰命格传得沸沸扬扬,便是皇后太子从中作梗,如今太子又直接调他的兵……
皇帝冷哼道:“朕这些逆子心都野了,都惦记着朕的位子,皇后的手也伸得越来越长了。”
就连跟来行宫什么也没做的瑞王,此刻也被皇帝记恨上了。太子的心思,皇帝在他上回梦中吐真言时已明白,其他儿子皇帝心中也有数。太子刚愎自用,贪婪自负,瑞王野心勃勃,目的是他的皇位,四皇子跟他亲哥瑞王狼狈为奸,老七包藏祸心……
至于六皇子和八皇子,六皇子是太子党,八皇子年幼,皇帝越想越糟心,末了长叹一声。
“也不知老二在京中可还好。”
毕竟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嫡子,皇帝对宁王的偏爱众所周知,而宁王性格好能力也不差,只可惜是个天生坡脚的,无缘储君之位。
张来喜听得出来,众多皇子中,皇帝还是对宁王最放心的,当即讨好道:“宁王殿下办事得力,京中一切都好,陛下何须操心。”
这点皇帝是认同的,往年让哪个皇子坐镇京师,都不如今年让宁王坐镇叫自己来得安稳,连留在京中的老臣奏章上也几次提到宁王处事稳妥公允。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满意的,但经历过今日的事,心知致命危险擦肩而过,皇帝心中不免感慨。
“若太子他们都跟宁王一样听话,朕也不必操心了。”
张来喜欲言又止。
皇帝没好气道:“有什么话就说,别在这扭扭捏捏。”
张来喜腆着笑脸说:“太子殿下自幼长在陛下身边,虽说先前有些出格,但终究是敬重着陛下的,至于那隐王殿下,老奴倒是觉得,隐王妃说的对,隐王殿下一直在京中,从未离开过京师,手上能有什么人?隐王殿下不足为惧,何况他的弱点也很明显,虽说隐王殿下脾气是怪了些,可是宁王殿下对隐王殿下有大恩,宁王殿下的话,他还是能听得进去的。只要他听话,陛下便不必再为他发愁了。”
皇帝方才还带着笑的脸色骤然转冷,“张来喜,朕可没问你这些!说罢,是哪个混账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在朕面前帮他说好话?”
张来喜面色一白,扑通跪下来喊冤:“老奴不敢!是老奴多嘴了,陛下息怒,老奴该打!”
他说着还真的自己打起嘴巴来了,一声声地颇清脆,打一下嘶一声,还偷偷看向皇帝。
皇帝被他逗笑了,“行了,你这刁奴打小就跟着朕,朕一看就知道你没用全力,起来吧。”
张来喜见他笑了,心下才暗松口气,磕头谢恩。
不过不管他方才的话是有心还是无心,皇帝都听进去了,“你说的也对,老七这逆子,自小就不听朕的话,但他却听宁王的话。”
在来行宫之前,他这个最喜欢的儿子宁王就三不五时在他面前提到老七,还屡次提及老七跟他家王妃筹集药材的事,要给他们讨赏。皇帝没了笑容,沉吟道:“念在他迷途知返,上回瘟疫时又立了功,这次的事,查不到就暂时搁置,若再有下次……”
他是皇帝,哪怕没证据,处死裴折玉还是容易的。
但也许会有点阻碍。
想到今天护在裴折玉面前的谈轻,皇帝微眯起眼,“朕这段时间是不是待谈轻太好了,让他在皇后面前放肆,也敢在朕面前放肆。”
张来喜小心说道:“先前隐王妃在宫中受了委屈,险些没了,陛下多宠爱他一些也合适。”
皇帝缓缓点头,“也是。”
那时皇后设局让谈轻在宫宴上颜面尽失,也是在逼他换掉谈轻这个内定太子妃,他当时心中不悦,觉得皇后不识抬举,后面才纵容谈轻当面让皇后下不来台,当然,纵容谈轻也有他忌惮卫国公的关系。
“这几年岁贡连年倍增,漠北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宁安送去了,如今又惦记起三公主,又要城池,又要银钱,又要公主和亲……”
皇帝面色凝重,“漠北这是要开战的意思。如今宁川成郡王拥兵自重,凉州王洐还没能完全掌控西北军就在为他那两个外甥老三老四夺太子位,没有卫国公,一旦开战,北边还有谁能震慑漠北铁骑?要动卫国公,至少要等陆昭先夺回成郡王的兵权。”
这种国家大事,张来喜不敢多言,但他知道,这是皇帝留着谈轻,也留着裴折玉的意思。
卫国公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谈轻,所以皇帝怎么也要把谈轻留在皇家,太子不愿意娶,四皇子已与正妃定婚,本想便宜六皇子,奈何六皇子母子不识抬举,皇帝这才想起来,他原来还有个七皇子。
七皇子无权无势不得宠爱,而卫国公位高权重,谈轻嫁给裴折玉,两厢平衡,既能扣住谈轻,也影响不到太子跟瑞王之间的争斗。
但如今老七生了异心,皇帝早就想动卫国公的心思又起来了,“但愿陆昭不要叫朕失望。”
张来喜恭维道:“天佑陛下,定能叫陆世子顺利斗倒成郡王那等乱臣贼子,再无后顾之忧。”
皇帝越想越心烦,到底只能先轻轻放下今日之事,至于太子,跪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快到亥时时,张来喜领命出去让他们回去。
从黄昏到亥时,跪了将近三个时辰的太子起来时感觉双腿都废了,人是被抬着回院子的。
御医紧跟着过来,薛侧妃和侍君谈淇殷勤地跟前跟后伺候,待快到子时,才送走御医。
一通折腾下来,太子感觉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麻又疼,脸色也极为难看,御医一走,薛侧妃便捧着参茶迎上来,自以为是地跟太子抱怨,“陛下也真是,怎么能让太子殿下您跪那么久,殿下……啊!”
她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一只大手用力钳住了,将她的脸带到太子面前,黑沉沉的眼睛里冷漠得好像要杀人一样,薛侧妃手里的茶碗滚落在地,溅了一地的碎片和茶水。
“殿下……”
薛侧妃红着眼抓住太子掐她脖子的手,眼神惊恐。
连边上的谈淇都吓了一跳,却下意识往后退去。
太子盯着薛侧妃的脸,咬牙道:“谁叫你派人抓谈轻的?谁叫你惊动他的?贱人!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孤的计划全让谈轻打乱了!”
薛侧妃纵然生在将门,可也没习过武,在家中父兄宠爱,从未受过这样的惊吓,这会儿也是吓得不轻,急忙哆嗦着手指向谈淇,“不是我……不是我啊殿下!是谈淇说,说要看住谈轻,不能让他去坏事的!”
太子沉沉看向谈淇,那冰冷的眼神吓得谈淇心头一惊,腿一软,咬着唇跪了下来,“殿下,谈淇只是想为殿下分忧,不是故意的……”
薛侧妃脖子被掐着实在难受,推搡着太子的手道:“殿下,是谈淇身边那个小厮跑去给谈轻通风报信,谈轻才会知道您今日的计划,与我无关啊!我们薛家,对殿下可是忠心耿耿的,要怪都怪谈淇这贱人!”
谈淇暗暗瞪了薛侧妃一眼。
但太子显然听进去了,将薛侧妃甩到一边,薛侧妃险些扑到床榻上,反应过来捂住脖子一边难受咳嗽,一边本能地跑到远处。
太子没再管她,眼睛直直盯着谈淇,“谈淇,过来。”
谈淇心下不安,抬眼看向薛侧妃,薛侧妃稍稍缓过神,想都没想说:“这里有谈侍君伺候,殿下既然无事,那妾身便先退下了。”
她说着屈身一礼,没等太子回应便心有余悸地跑了,至于谈淇,薛侧妃才不会管他死活!
这次确实没人能帮到他了,也确实是他这边出了问题,谈淇顶着太子可怕的眼神,硬着头皮上前,在他的床榻前缓缓跪下,作出以往的温和柔弱的模样,“殿下,是谈淇管不住下人,坏了殿下的好事……”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穿书 救赎文 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