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子的第二天黄昏,燕一去王府收拾裴折玉所需的东西时,顺道把叶澜给捎上了。
叶澜好歹是谈轻的先生,谈轻也会听他的话,燕一也担心谈轻没日没夜地照顾自家殿下太辛苦,特意接叶澜来,托他照顾谈轻。
这段时间谈轻不在,叶澜这个先生空闲下来偶尔会去安王府看看堂兄和侄子,更多时候就是泡在国子监里帮师兄的学生看看功课。清闲是清闲,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燕一派人过来找他,他立马就收拾了行李跟上,到了庄子看到谈轻都有些心疼。
这小半个月里谈轻废寝忘食地照顾裴折玉,整个人都瘦了不少,脸颊的婴儿肥都快没了。
于是叶澜一来,就跟燕一、福生几个联合起来,每天拉着谈轻去上半天课,找到机会就让他休息一下,免得他独自一人太过伤神。
谈轻啼笑皆非,这些人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他又不是纸糊的!
不过陈御医那位师弟是真有两把刷子,回庄子第二天谈轻就让人把他请过来了,人最早是宁王去请的,比陈御医年轻十来岁,比起全科都较为平衡且更擅长调理的陈御医,这位卓大夫更擅长解毒。要不是宁王去请,又拿了陈御医给的荐信,人家估计这两天就离开京师,回杭州老家了。
回来第二天,谈轻就请卓大夫过来给裴折玉看诊。
同一个老师带的,卓大夫医术也不比他师兄陈御医差,将药方改了改,让裴折玉先喝上几贴,等身体养得好一些就可以开始解毒。
裴折玉就这么躺着,卓大夫的意思也是他体内的毒积累太多,早就伤了五脏六腑,现在被外伤牵引毒发,才一直昏睡不醒。不过跟陈御医一样,卓大夫也认为,他昏睡时的状态,也有像在自我封闭的可能。
现在人没醒,担忧他身体出什么问题,就得安排人每天给他按摩推拿,谈轻主动去学。
其他人又接触不到裴折玉,燕一自小练武的,手上力道也太重了,谈轻不也是没办法吗?
结果还没学完,回庄子没两天老国公就找过来了,谈轻很吃惊,他不是成天要避嫌的吗?
来都来了,谈轻也不能不见,让燕一帮忙抬着裴折玉到屋檐下的竹榻上躺着晒会儿太阳,就跑去前厅见老国公。过去时他特意问过福生都有谁来了,福生说老国公只带了他的义子钟惠过来,没有带其他人。
听起来还是悄悄来的,谈轻有点不安,走近前厅一看,果然见老国公拉着一张脸,一见到他就拿起拐杖,谈轻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身后的福生依稀感觉一阵风过去了,一脸迷茫。
老国公青筋抽搐,拿着拐杖重重敲了敲地板砖。
“回来!”
谈轻站定在前厅门前,硬着头皮慢腾腾地转过身,冲老国公扬唇一笑,“外公,你来了!”
老国公看他装得好像才看到自己似的,喉间发出一声闷哼,“见到老夫,你跑什么?”
“有吗?”
谈轻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走进来,挠了挠头说:“我只是想起来裴折玉还没喝药呢。”
老国公拧起眉头,“隐王病得很严重?”他朝福生和钟惠摆手,两人便识趣地退出厅外。
厅中只剩老国公和谈轻两人,老国公转身坐下,没好气地瞥了谈轻一眼,“听说隐王病了,如今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你跟他被陛下提前撵回京城,你待在这里算什么?赶紧收拾收拾,今天我就送你们回王府。”
“我这才回来不到三天,还没进京城半步呢,就有人知道了我们的事了?”谈轻立马摇头,“不,我们在这里待的好好的,回王府干嘛?”
老国公瞪眼道:“你们被陛下撵回京城,知不不知道京中多少人在看你们笑话,自家有隐王府不回,躲在这庄子里又有什么用?”
谈轻无所谓地摊手,自个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笑话就看笑话呗,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们不是让皇帝撵回来的,是我自己要求提前回来的,皇帝也奈何不了我!再说了,现在裴折玉这样我也没办法回王府啊。”
老国公表面是凶了点,倒也不是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尤其自打嫁给裴折玉后谈轻比以前听话了不少,他便问:“隐王身体怎么了?”
都是自己人,谈轻索性直言,“病了,睡了十来天没见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老国公睨他一眼,“这么严重,你怎么不早说?可请过御医了?那你怎么还不送他回京!”
“隐王再不受宠,毕竟也是皇子……”
老国公越想越慎重,当即起身,拿拐杖敲了敲谈轻坐着的椅子扶手,“带我去看看隐王!”
谈轻没办法,只能带他去。
他也没离开太久,燕一跟几个侍卫就在院里守着,屋檐下摆着一张竹榻,裴折玉就躺在上面,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不声不响。
见他们回来,燕一跟几个侍卫匆忙上前行礼,谈轻摆摆手,就带着老国公凑近看裴折玉。
老国公曾经中风过,也在床上瘫了小半年,之后恢复期间至今喝过多年药,不说久病成医,也算是略通一点,一看裴折玉这样就知道不是装的,神情越发凝重,“殿下这样昏睡多久了,请御医看过没有?”
谈轻顺手坐下摸了摸裴折玉手背,刚晒了一会儿太阳,他本来微凉的手背多了几分暖和,谈轻叫燕一过来,让他记得一会儿给人翻身,就带着老国公进了屋里,颇有些无奈地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心,已经叫大夫看过了,就是中毒了而已,等解毒之后自然就会醒了,除非他还想躺着。”
谈轻将茶水送到老国公面前,老国公却没心思喝,看他这副轻松模样,甚至有点不满。
“隐王都这样了,你就这么高兴?让那些言官看见,指定要先参你一本,骂你薄情寡义!”
谈轻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哪里高兴了?而且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外孙?”
老国公不跟他扯淡,只问:“他怎么会中毒?你们在行宫干了什么,听说还惹恼了陛下?”
“听说听说……您听说的还挺多,消息挺灵通。”
看来是有人故意往京城递消息,行宫那么多人他也懒得想是谁了。谈轻殷勤地扶着老国公坐下,端着茶碗送到他面前,“外公别着急,我这里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谈轻还小的时候,还没有被二房挑唆,也会乖巧地扶着他,给他端茶倒水,老国公顿了顿,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外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笑起来也不像以前了。
一看就是有所求。
老国公反手推开茶碗,“无事献殷勤,说吧,你又干了什么混账事,要老夫帮你善后。”
谈轻只好放下茶碗,试探着问老国公:“外公,那如果我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也会帮我善后的吧?就算我们要谋逆弑君?”
院里院外都是自己人,离他们最近的人,就是躺在门口屋檐下竹榻上的裴折玉,谈轻不怕其他人听到,也不怕会有人走漏风声。
老国公却是大惊,面容一肃,斥道:“放肆!”
他先看了眼敞开的大门外,远远见到燕一几人守在院门前,低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隔墙有耳,万一叫外人听见了参你一本,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谈轻撇嘴,“那些言官又不是三头六臂,手眼通天,我们自己家里说话,他们也能听见?”
老国公怒道:“我钟家三代为将,历来忠心耿耿,便是你爹跟你父亲也是为国战死,从未退缩!谈轻,自小我就教过你,你可以没什么本领,但你万万不可生出忤逆之心!”
看他这么认真,谈轻也正经起来了,暗叹一声跪下来,老国公顿时哑声,“你干什么!”
谈轻直白地道:“我大概是让外公失望了,在我看来,皇帝不是一位明主,太子也不是一位公正英明的储君,我没办法忠心他们。”
先是被皇帝从行宫撵回来,现在又在他面前说这种话,老国公很难不多想,沉着脸问:“那你想干什么?我钟家绝不会忤逆陛下!”
谈轻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外公的意思我明白,钟家历来忠心,就像外公守了半辈子西北,熬过一代又一代皇帝,看着自己的亲友和儿子儿婿永远留在了西北疆土,也从未有过反心。卫国公府和镇北侯府的荣誉,都是外公和爹、父亲拿命换来的,一旦行差踏错,这些荣誉都会被皇帝收回,到时我们两家还要面临灭顶之灾,外公是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可那些跟外公走得近的人也会被牵连,向来谋逆罪,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此刻跪在面前的谈轻口齿清晰,慢条斯理,显然是早有打算,他似乎褪去了以往的天真纯稚,似乎长大了不少,老国公沉默须臾。
“你既然知道谋逆的代价,就该清楚有些事绝不能做。”
谈轻点头,“可是就算外公已经交还兵符,回京多年,皇帝却还是不肯放外公走,外公应该也清楚,皇帝在忌惮你,怕你回到西北会对他不利。或许皇帝也算得上是一位仁君,可他绝不是一位明君,还有太子,难道外公忘了,太子曾经要对付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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