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轻下意识想到裴折玉的病,紧跟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飞快摇头,是他最后的倔强。
“没有。”
白观主看他分明心事重重,却又不知为何生起闷气,也是一愣,眼睛弯起来,忽而轻叹一声,“小公子有福气,便是有什么事,也都能逢凶化吉。只是我不久后就要离开京师,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小公子。”
谈轻这才发现福生把叶澜拉走去一边烧香了,只留他跟白观主在这,闻言不免有些错愕。
“白观主要走?那紫山观……”
白观主笑道:“观里其他人会接手紫山观,但下次小公子再来时,应当是见不到我了。”
其实谈轻跟白观主也并不熟悉,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十分亲切,乍一听说他要走了,心里竟然有点不舍,“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观主摇头,“不知道。”
谈轻听出来,这是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意思了,他心里没由来地有点不舒服,迷茫地扶了扶心口,想问白观主离开京城去哪里,要干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问人家这种私事的资格。
白观主俨然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解释道:“我有必须要离开京师的急事,很抱歉眼下不能告诉小公子,但小公子送的糖,我都会很珍惜的。愿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菩萨保佑小公子,无病无灾,一生顺遂。”
谈轻一直觉得跟白观主说话,自己本能地有种舒服安心的感觉,现在也一样。白观主说话有点好笑,让他原本沉闷的心情好了些,“白观主住着道观,怎么还信菩萨?”
白观主笑应:“只要能保佑小公子,我都可以信。”
谈轻怔了下,这位白观主说话也太直接了,但他能感觉到白观主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
白观主大抵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会让谈轻多想,思索了下,垂眸说道:“小公子年纪与我家中儿子相仿,我见到小公子,总难免多叮嘱几句,盼着小公子身体康健,万事顺意,小公子莫要嫌弃我啰嗦才好。”
他有个儿子?
谈轻先是一惊,几乎立刻想到了白观主手上的孕纹,目光落到他的断臂上,突然就松了口气,笑说:“原来是这样,白观主是要回家了吗?白观主的儿子跟我差不多大,那以后应该可以照顾好白观主的。”
白观主凝望着他,“我是个不称职的爹爹,不指望儿子照顾我,我只愿,他不要怨恨我。”
谈轻笑容一僵,听起来,白观主和他儿子关系不好。
白观主很快又笑起来,“让小公子见笑了,我能再见到他,已经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运气了……我看小公子似乎有心事,不要紧吧?”
谈轻听得出来他在转移话题,本来也不方便接着问,便顺着白观主的话,闷闷地摇头。
“一点小事而已。”
白观主还是不放心,迟疑了下,在怀中取出一枚玉坠,递给谈轻,“小公子几次过来,总会给我送东西,我也没什么能给小公子的,这枚玉坠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送我的,如今也没什么用了,还望小公子收下。”
这玉坠一看就是好玉,雕刻成一截小玉竹模样,谈轻本想推脱,但想到以后都见不到白观主了,还是接过玉坠,“很好看,谢谢。”
白观主摇头,“你喜欢就好。”
他看着谈轻的眼神格外温柔,如今谈轻算是想明白了,他大概把自己当成他的儿子看了。
看看他的断臂,谈轻暗叹一声,又跟白观主聊了好一阵,才知道他以后要去杭州养身体。
这次在紫山观待的时间比较长,天快黑了,谈轻还是要跟白观主告辞了,跟之前一样,他们走出很远,白观主还站在门前看着他们,很是不舍。谈轻心里闷闷的,收好白观主给的玉坠吊坠,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福生心情也有些低落,“听说白观主要离开京师了,下次去就见不到他了。”
谈轻哪知道福生的消息来源,只当他迷信,在惋惜以后不能再找白观主帮他算卦解梦了。
叶澜先是迷茫,看他们二人情绪都不高,便温声安慰:“人世无常,时不我待,今日能好好道别已很好了。虽说白观主离开京师后,天南地北难以再聚,但王妃身份贵重,若想跟白观主说话,大可托人送信。”
谈轻点头,拍了拍福生的脑袋,“我打听过白观主的去处了,以后想他给他写信就好了!”
福生闷闷点头,大概没听进去,掀开车帘频频回头看,整个人蔫巴巴的,好像很失落。
谈轻都懒得理他,“回庄子吧。”
叶澜看他已不似今日出门时那样不高兴,心思敏感的他若有所思,“王妃似乎不生气了。”
要是福生说谈轻生气了,谈轻估计要骂他,但这是叶澜,谈轻想了想,如实地点了下头。
“生气也没用。”
“老师说的对,人生无常,时不我待,我们今天运气好,才能碰上白观主跟他好好道别。”
所以就算要跟裴折玉绝交的话,也该说清楚才是。
他可是向来真心实意,没有过半点害裴折玉的心。
谈轻还是不想认输,回头吩咐福生,“回去后你去叫人请卓大夫过来,我有事想问他。”
如果裴折玉非要吃宁神丸的话,那就问问卓大夫怎么尽可能降低毒性,如果卓大夫有可以取代宁神丸的更安全的药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他绝不是再认输,只是不想就这么看着裴折玉死了,哪怕裴折玉会觉得他多事。
谈轻想着还是很生气,闷闷哼了一声,自己窝在车厢一角,揪着手里的玉竹吊坠生闷气。
福生和叶澜看着他突然变脸,默默相视一眼,俱是迷茫,也都有些无奈,末了摇头忍笑。
总之看谈轻这样,就算是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紫山观耽搁了一阵,不曾想回到半路时下起了大雨,不好赶路,只好等到雨转小,彼时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等回到庄子时,也快接近亥时了,这么晚了,谈轻三人都犯困了,也就不着急找卓大夫了。
几人下了马车,撑着伞往庄子里走,谈轻伸手到伞外,雨不大,但他看着主院的方向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着回头问庄头老吴。
“今天,有人找过我吗?”
出来接人的庄头老吴很快摇头。
谈轻咬了咬唇,闷哼一声,跟着叶澜和福生回隔壁院子,没想到会在院里碰见燕一。
再一看,厢房门开着,光线从屋里透出来,谈轻看见快步迎上来的燕一,心下窃喜。
果然,燕一上来行礼,庆幸道:“王妃回来了就好,殿下已经在屋中等了王妃半天了。”
谈轻向来说到做到,故意慢吞吞地往门前走去。
“他等我干什么?”
燕一不好说,看向屋内,“这……又下雨了,殿下似乎有些不适,今日的晚饭都还没有用过,王妃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殿下?”
谈轻心说裴折玉不吃饭找他干什么?他不在这里,裴折玉连饭都不会吃吗?真是要气死!
裴折玉也就是仗着他心软!
谈轻瞪了燕一一眼,一把夺过福生手里的伞,大步往房门前走去。房门开着,一眼就能看到裴折玉一动不动地趴在桌边,谈轻被吓得心跳都快了几分,快步走进屋里,临近他面前时,小心地伸出一只手。
未料还没碰到裴折玉,听到动静的裴折玉抬头看来,露出比昨夜病发时还苍白的一张脸。
谈轻顿了顿,立马收回手,皱眉说:“你趴在这里干什么?一声不吭,是想吓死谁啊?”
此刻屋外还在下雨,裴折玉仍是病发状态,浑身无力,额前乌黑的碎发被冷汗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雾蒙蒙的双眼微眯起来看着谈轻,反应有些迟钝,但当他抬手时,却捏着一个让谈轻眼熟的小瓷瓶。
谈轻一眼认出来那是装着宁神丸的瓷瓶,当即拉下脸,“你带着宁神丸来找我干什么?”
是要在他面前吃宁神丸,证明裴折玉的决心吗?!
裴折玉缓缓回神,眼睛慢慢适应荧荧烛光,噩梦也被眼前的人取代,他怔了下,艰难地扶着桌边站起来,将手里的瓷瓶递给谈轻。
今日在他看来,似乎过得格外漫长,身边没有谈轻,安静得有些过分,也让他很不安。
他很了解谈轻,谈轻不会走的,谈轻是个很心软的人,谈轻说过会帮他杀了皇帝,现在谈轻还没有做到,所以绝不会扔下他不管。
可如果,谈轻真的走了呢?
只是一天冷待,他都觉得煎熬。
他很清楚谈轻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不对自己人发作,如太子、谈淇之流,他从来不会客气,而裴折玉在谈轻这里一直都有优待。
若是有一天,谈轻收回了这份优待,即便信守承诺,却将他当做李云生那样的陌生人呢?
病中的裴折玉,噩梦初醒时,丹凤眼里还带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让他看去格外精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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