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等、这是什么……为什么?……
“阿逐!阿逐!”毛球的声音穿破重重迷障,像冰锥一般刺入了他沸腾的脑海。
“呼……呼……”谢云逐的胸膛剧烈起伏,抓住救命稻草般将他抱紧了怀里,“叫、叫我的名字……”
“谢云逐!”毛球用尽全力地大喊,“快醒醒,求你了!”
毛茸茸的触感忽然贴得很近,嘴唇和脸颊都痒痒的,还有热乎乎的气流吹来。
谢云逐猝然睁开了双眼,没有自杀死去的人群,也没有了铃声。他看到了一双烈日般耀眼的金瞳,如果那触感没有错的话,自己这是……又被他亲了一口?
“太好了,真的有效果啊!”毛球见他醒了,大喜过望,激动得来回蹭他的脸颊。
谢云逐却没理会他,茫然地坐起来,短时间内几乎没法思考。他听到毛球心有余悸地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那个坏家伙摇了铃后就疯疯癫癫地跑掉了,我看你突然昏倒,都吓死了,没顾得上追他,阿逐你怎么了你感觉还好吗?”
谢云逐缓缓舒了一口气:“我没事。”
从眼前的角度来看,他的确没事,他的头已经不痛了,也没受到任何伤害。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不好说。
铃声里看到的画面,似乎预示着蓝眼睛的人都属于同一个族群或者组织,每一个成员手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形式各异的铃。他们似乎在争论某个东西的对错,对的能活下去,而错的就该死。
那一百多人都死了,而自己目前还活着,他们说自己是正确的——然而他们所争论的问题是什么?为什么它重要到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这段记忆到底是流浪汉强加给他的,还是真的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谢云逐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情太真实了,他的心到现在还在为此钝痛着。
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过,那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呢?他的记忆从来都是连贯的,也没有莫名其妙地少过哪几天。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如果这段不存在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他目前所拥有的记忆是虚假的?或者说他曾经失去过、或被人篡改过某些记忆?
他那可爱又可敬的父亲母亲,他优渥又快乐的童年,他野蛮生长的青年时代,读过的书与走过的路……那些都不过是草叶上的露水,在太阳升起后就会湮灭无踪?
谢云逐的心里掠过一丝茫然的恐惧,他想自己应该马上追上那个流浪汉,抢走他的铃铛,逼问出答案。然而他很快便按下了这个想法。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他不想连过去都没有。
他给了自己15分钟的时间,随意地席地而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叼在嘴上。这是系统商城里售卖的唯一一种烟,里面含有大量的薄荷,抽一口凉到能叫脑袋结冰,具备提神醒脑的功效。
沉默地抽了两口,沉重的思绪被强行阻断,他软弱的方式就是自闭地坐在那儿什么都不想。
毛球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知所措地绕着他打转,说了许多笨拙的安慰的话,但都没什么效果。
“阿逐,你看,你看!”过了一会儿,毛球又用触手拽拽他,“毛茸海星!”
谢云逐低头一看,就见本来圆滚滚的毛球努力将身体突出了五个角,还真挺像一颗毛茸茸的白色海星,更别提那双卡通大眼睛还是布灵布灵放闪……
见他的目光落下来,毛球更加卖力,拱着身体在地上打了个滚,“啪叽”一声脸朝地,“锵锵,毛茸海星翻身!”
“哈……”谢云逐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被这种拙劣的把戏逗笑了一声,一开始不过是扬起嘴角,到后来变成了前仰后合的大笑,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嘿嘿嘿嘿……”见他笑了,毛球也开心起来了,坐在地上露出沾满黑灰的脸,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人类并不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会笑,然而毛球的心智还很弱小,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单纯地见到谢云逐笑就开心,哪怕那笑意并没有弥漫到眼睛里,深蓝色的眼瞳依旧是一片孤寂的冷清。
“走了。”烟只抽了一半,谢云逐在地上捻灭了烟头,拾起毛球站了起来。小小的温热的分量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安慰聊胜于无,但总比没有好。
/
能站到最后的五人,无一不是清理者中的佼佼者,尽管各自分头行动,但是晚上的时候,每一个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谢云逐的背包鼓鼓囊囊的,里面塞满了东西,连毛球都没被放过,也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包。
而傅幽和阿兮,仿佛与他心有灵犀似的,回来后背包都鼓囊了不少。
鑫磊如约去了一趟屠宰场的垃圾堆,找到了周兰的头带回来。这颗头的脸颊肉已经被猪人当作珍馐挖走了,骨头上就包着一层微微腐烂的肉,看起来格外血腥狰狞。
他垫着箱子站高了,将这颗脑袋穿在最后一根长矛上,其他四人都默默地仰头看着。
七根长矛,七颗队友的头颅,或惊恐、或痛苦、或狰狞,或因为毁坏而已经无法辨认表情。风呜呜地吹拂过他们,仿佛来自地狱的轻声呜咽。
子时已到,大巫检视了所有的头颅,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终于,仪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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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要上夹子,所以更新时间会在晚上23:00~
第24章 崩坏
首先响起的, 是祭祀的乐声。每一样乐器都发出清越的鸣响,奏起古朴的曲调。长矛上的七颗人头开始上下颠动,他们僵死的面部肌肉活泛起来, 都表现出无尽的喜悦和欢欣,齐齐开口唱响那古老的颂歌:
“暾将出兮东方, 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驾龙辀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鲜花上焚起烈火,无论是真的或假的花,都燃出浓烈的馨香,芬芳的烟雾在祭台弥漫。而大巫就在这火与火之间, 跳起了古老的巫舞。她身形的每一次曲折, 都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极限,好像也化作了一团风中摇曳的火焰。
方鼎之中的血跟着徐徐上升,一同在空中飞旋狂舞, 组成了一个个玄妙晦涩的符号,时而像是山川大地的象形文字, 时而又像是麟凤龟龙的古老图腾。
那璀璨的光明越来越炽盛, 叫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 即使躲在墨镜后, 谢云逐也感到自己在直视太阳。万丈光芒破开了浓烈的馨香与烟雾,在他眼前展开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幻景:
东君,那至高无上的太阳神, 驾着六龙拉的日车, 自东方的扶桑之地来。他所经之地彩云舒卷、雷声轰鸣,皎皎的明月隐去了光辉,黎明跟随着他降临世间!
宏大的乐章渐渐低缓, 歌声变得柔婉低徊:“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
大巫的舞步也跟着迟滞,那极尽诡异的姿势竟也显得摇曳多姿。一切都在伴随着火与烟徐徐上升,天地重又联结在一起,融成了浑然一体的光明海。
在那幻境之中,东君仿佛也被人世间的美妙歌舞所吸引,久久徘徊不舍离去。众神似乎都被这盛事吸引,遮天蔽日地列于云间。
“太阳!”毛球的喊声在谢云逐耳边响起,“太阳落下来了!”
谢云逐立刻戴上墨镜抬头看,只见那轮白日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硕大,并直直地向着人间下坠!
阿兮人都傻了,“啊这,怎么没人告诉我是物理降临啊?”
“跑,必须跑……”鑫磊呆滞地张大嘴,说要跑,却不知道能跑哪里去。这东西再靠近一点,别说废墟,就是地球都要被它砸个窟窿吧?
理智告诉他们,这不可能是真正的太阳,否则这种距离下地面的一切都会被焚成焦土。然而那种本能的巨物恐惧根本无法克服,这么个宇宙级的大杀器正高速落下来,而他们手里握着的武器就是把工兵铲。
谢云逐紧盯着太阳,然而即使有墨镜,他的眼球仍在发烫,刺痛的泪水早就盈满了眼眶,只好痛苦地闭上了眼,继续看下去或许会导致失明。
然而这时,两根柔软冰凉的东西探进了他的墨镜里,捂在了他的眼球上,毛球在他耳边大喊道:“你继续看,阿逐,太阳上有东西!”
这毛球的透明触手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有效地阻挡了那些光与热,谢云逐得以重新睁开眼,把太阳看了个清楚。
这一清楚不得了,直接把他看懵了三秒,嘴里只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操!”
最开始他看清的是太阳凹凸不平的外表,那甚至不是一个很圆的圆形,而是有大大小小的凸起与凹陷。下一刻,他发现在那层耀眼的白光之下,太阳本身的颜色也很驳杂,就好像……就好像是无数乱七八糟的碎块揉在了一起。
而随着太阳的高速坠落,他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原来离得最近的那块凸起,是一段弯折扭曲的脊柱,两条细长苍白的手臂就在脊柱下面晃荡——当然,这个“细长”是以谢云逐的观察距离而言,这个胳膊的实际长度,应当超过二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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