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同一时刻,谢云逐听到耳边一道破空声,弥晏从背后射出了数枚特制水弹,精准地命中了理工男的各个部位,它的身体彻底溃散,开始融化,冒出屡屡恶臭的烟。
谢云逐跟着关上了门,不愿再看这一幕。
“怎么了?”弥晏问,“外面有什么?”
刚才谢云逐在关门前犹豫了半秒,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在黑暗的车库里也没看清有什么,只是凭着大致的感知开了枪,好在命中了。
不管门外是什么,是威胁就要剪除,无论是开枪前还是开枪后,他的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任何波澜。
“没什么。”谢云逐随口应了一声,又薅了一把弥晏的头毛,“做得好。”
送人去投胎,也算是一件功德。要他来做,也不会有这孩子做得干净利落。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车,还来得及从其他车里偷了油,填满了皮卡的油箱。安桥更是展现出了非人的韧性,依然在后座大喘气儿。
通向营外的那条路,一路上的门和关卡都被汽车给冲开了,留给他们的是一片坦途。谢云逐怀疑是那个黑瘦的女人或者秃头的男人见势不妙已经提桶跑路,正好给他们开了道。
皮卡一路冲过最后一道营门,他们终于重新回到了大道上。路牌指明了一条笔直的前路,这条大道正通向新都。
这是整个安桥的首都,士兵们誓死要保卫的心脏,前往双峰城的必经之路,也是荣先生所在的地方。
换弥晏开车,谢云逐坐在副驾驶座,摆弄着贺瑛给他的眼镜。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潜水镜,戴上去会紧紧箍着头皮,据说可以直接分辨出伪人,绝对是一个革命性的发明。
虽然附近没有伪人给他看,但谢云逐还是无聊地戴上试了一试,调整好镜片的位置,他摸索着打开了旁边的按钮,在嗡嗡的白噪声中眼镜开始工作,清晰的画面失焦模糊了一瞬,很快又再次变得清晰。
只是这一次,镜片上多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看清的一瞬间,谢云逐的心跳飚到了极致,情不自禁地坐直身体,死死盯住前方,嘴巴里发出了一声“操!”
弥晏还没见过他如此惊慌过,不由踩下了刹车,“前面有伪人吗?!”
皮卡停在了马路中央,大灯照亮了前路,可是除了铺天盖地的大雨,他什么都看不到。
谢云逐没有回答,只是捏紧拳头,怔怔地看了两秒前方,紧接着他偏头看向了侧窗,看向了那风云变幻的天空。
最初的震惊消失了,留在他脸上的,只有知晓一切的释然和绝望。
“到底怎么了……”弥晏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谢云逐这样不说话。
谢云逐才像是回过神来,解下了头上戴着的眼镜递给他,“你自己看。”
弥晏立刻戴上了眼镜,睁大眼睛去看,那一刻,他也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看到皮卡的车窗上,从挡风玻璃到侧窗,密密麻麻地趴满了伪人,层层叠叠无穷无尽,顺着雨水哗啦啦往下淌,雨刮器刮过,它们被东倒西歪地刮成一片,从碎肉里不断地自我繁殖。
相比起之前见过的成熟个体,这些伪人完全是透明的,因而只有戴上眼镜才能看清。它们隐约长出了人形,但是个头都很小,最大的不会长于一个巴掌。至于那些小的,大概只有浮游生物那么大,密密麻麻地贴在车窗上,像是显微镜下的细胞,或者某种虫子的卵。
光是这一面挡风玻璃上的伪人,可能就有上千万个。
弥晏一时被模糊了视线,大脑宕机了一秒后,他才透过玻璃看向了更远处,看到了车窗上这些伪人的来源——那是天上坠下的暴雨,每一条雨丝里都包裹着成千上万的伪人,就好像一个个未孵化的蟑螂卵鞘,里面孕育着无数生命。
紧接着他做了和谢云逐如出一辙的动作,贴紧车窗仰头看向天空。起先他看到了乌云,然后便是乌云中的伪人,就好像一颗颗细小的透明的卵,尚未孕育出人形,可是它们数以亿万计布满了天空,它们就要坠落,它们将要倾覆一切。
卫城的顷刻覆灭,军营的完全感染,士兵们近乎癫狂的自杀式袭击,此刻都有了答案。他们要对抗的是整个自然般无法违逆的敌人,人类只有血肉之躯,而伪人是与他们相悖的一切。
弥晏总是抱有盲目的乐观,从不知道什么叫认输,然而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实在想不出人类能怎么赢。
“安桥国的毁灭是一次次轮回的必然。”谢云逐的声音有些哑。无论它的人民抱有多么赤诚的热血想要挽救它。百姓和军队看不到真相,所以他们能带着笑慷慨赴死;贺瑛用眼睛看清了一切,所以她几近癫狂,唯有如此才能面对这一次次无可避免的结局。
“但我们没有拯救国家的义务,我们只需要救活一个名为‘安桥’的人类而已。”谢云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系统不会安排无法完成的任务,我们只需要把安桥送到医院,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弥晏心里有些难过,尽管只进来短短一天,可是他的罐子里已经收集到了那么多的爱,他也和这群可爱的人们建立了感情。然而他无力改变他们的命运,就像他无力改变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一样。
“风正在向北吹……”谢云逐望向窗外,眉头紧锁,“快,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如他所言,窗外凛冽的风声呼啸,预示着天灾的蔓延。那低垂的积雨云团如巨大的黑鸟翅膀,扇动着向北方迁徙。沿路暴雨倾盆,就好像一位辛勤的园丁,将灾难播撒在安桥的广袤国土上。
/
接近三个小时的玩命飞驰后,他们终于接近了新都。
同方向没有任何车子,他们可能是从卫城逃过来的唯一的幸存者。相反的车道上,却可以看到军队的车辆、运送物资的车队大批大批地驶过,驶入那黑暗的雨幕中。
说不清他们是去救援的,还是去送死的。
越接近新都,天象越是变幻莫测。天上就好像有神仙斗法似的,大雨时下时停,下雨的地方恨不得要用盆泼下来,不下的地方他们甚至能看到烈日晴空。
等可以看到新都的轮廓时,大雨已经完全止住了,重新被阳光照耀的一瞬,车上的二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
有几片乌云的确被吹到了这里,然而围绕着新都居然莫名其妙地刮着北风,不断地将乌云吹散。在两股无形力量的较量之下,乌云环绕在新都之外汹涌变幻,看起来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拒之门外。
这里的天气太好了,空气像是水洗过一般澄澈,谢云逐甚至看到了双峰城——原来所谓的双峰城就是两座高山,树木青翠,风景如画。新都就坐落在两座高山间的谷地中,被青山绿水环绕着。
皮卡畅通无阻地驶入新都城门,旁边明明驻守着卫兵,然而居然没有拦下他们。
弥晏很自觉地停了车,降下车窗探出头去,看到了非常奇异的一幕:几个士兵没有站岗,居然在那里健身!有的费力地举着杠铃,有的做着深蹲,还有的在跳绳,个个练得满头大汗,喘气如牛。
“您好,”弥晏犹豫地喊了一声,“我们刚从驻军地逃过来,那里已经完全沦陷了。这里进城不需要检查吗?“
“检查?”其中一个举着杠铃的卫兵走过来,运动后的汗水顺着红扑扑的脸颊淌下来,他气喘吁吁地笑道,“没必要,要是有伪人敢过来,进城的一瞬间就会死。”
谢云逐戴着眼镜,默认了他的说法,他们的车窗上本来还沾着“雨水”,然而在靠近新都的过程中,这些水迹和里面附着的伪人迅速蒸发,现在已经一个都看不到了。
同时眼镜也告诉他,这些看起来很可疑的卫兵,的确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没错。
“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弥晏问。
他装可爱真是浑然天成,那卫兵恨不得上手揉一把他的脑袋,笑呵呵地答道:“因为这里是新都,因为我们有荣先生。”
谢云逐的眼皮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
“荣先生?”弥晏问。
“是啊,荣先生,祂是安桥的守护神,”士兵骄傲地挺起胸膛,“只要祂在一天,新都就永远不会沦陷!”
第73章 荣先生
“哇……好厉害!”弥晏亮起了星星眼, “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荣先生呢?”
“荣先生可能在城里的任何地方,但是找到祂很容易。”士兵嘿嘿一笑,“你知道现在不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吧?你在城里逛一逛, 看到哪里的鲜花盛开了,荣先生就在那里。”
“原来是这样, 谢谢大哥。”弥晏把脑袋缩了回来,那种天真到有些冒傻气的笑就从脸上消失了——他可不是小时候那个笨蛋毛球了,可不会随便对哪个人都傻笑。
皮卡顺利驶上了主城区的大街,谢云逐频频回头看,发现这群卫兵又重新开始了运动,居然就真的放他们这样可疑的人进来了, 而且还大剌剌地卖掉了荣先生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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