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真想了想，没有开口。
他突然意识到苏辛把一切都看得很清，而苏辛在他看来，确实想到的第一个词是“简单”。
但以人为模版做出来的数字生命，怎么可能不沾染到人类的复杂性呢？
就连苏辛都不能避免。
苏辛突然抬头看天，杭真下意识跟着他一起看。
“下雪了。”
他说：“真好，又跟你看了同一场雪。”
杭真刚想开口，看到二楼立在落地玻璃前的人影，对他牵唇笑了笑。
这次的雪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第108章 第48章
能猜得到外面恐怕乱成一团了, 苏辛走得匆忙，临别前连顿饭都没来得及蹭上，只跟杭真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辛离开后, 时景变得鲜活了一些。
一开始杭真还以为是因为时景不喜欢苏辛，苏辛走了他高兴，后来很快反应过来, 时景是因为担心他不开心。
搬家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搬定之后杭真跟纪老师打了声招呼。
纪老师先是惊讶, 后是生气, 思考一轮之后，了解到杭真这是好意，虽然没有提前跟他说。
杭真解释是因为事发突然, 可能纪老师也想到了官方宣布的时间节点, 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不再埋怨，反过来请他帮忙好好照顾时景。
“说起来，纪老师对我的容忍度还可以, 是不是因为他更害怕你？”
时景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的猜想。
杭真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时景和父亲的矛盾很难调和, 不是他能做到的。
时景问杭真过年要离开吗, 杭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家人, 也没有他的家。
杭真更愿意和时景在一起, 但他还是提前问了时景是否需要和纪老师在一起。
“不用。”
简简单单两个字, 已经说尽了一切。
杭真想了下, 跟他说：“你不用为了我留下, 我一个人没什么, 能自洽。”
时景对着他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以前过年的时候也不在一起，连续好几年我都是一个人。”
看到了时景为他难过的眼神，时景摸了摸他的脸，道：“没你想得那么惨，他对我，我对他，我们只是没有普通父子那种程度的感情，但像你说的，我们都能自洽。”
“那你小时候呢？也是一个人？”
时景轻轻摇头。
“小时候还是在跟他一起生活的，不过我很讨厌过年过节，尤其特定的合家团聚的日子。他仪式感很重，一定要准备一大桌子饭菜，还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到了晚上，当天快结束的时候，他就会崩溃，会大哭，有时候还会对着我大喊大叫。当时我不明白，后来知道了，每一次他都有邀请那个女人到家里，可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杭真张了张嘴，他想问纪老师难道只是把时景当成一个拿捏对方的工具么，又怕惹他伤心，不敢轻易去问。
他主动抱住了时景：“没关系，今年我们一起过。”
时景“嗯”了一声，两个人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和时景单独相处的时间，让杭真有点恍惚，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没搬家之前，他们偶尔会睡在一起。
搬家之后，他们表面上分别睡在不同的房间，但每晚都会相拥入眠。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耳鬓厮磨。
这种平静偶尔会让杭真在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的时候，以为自己活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狗屁攻略任务。
不过理智是会归位的。
通常在清醒过来的那个瞬间杭真的心立刻会感受到失落。
杭真怀疑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是因为他在房子里关得太久了，但出去吧……又担心墨菲定律。
不过宁瑛来做客了一次，时景跟宁瑛简单打了个照面，宁瑛就总是盯着他看。
杭真想到他上次超常发挥闻到自己身上信息素的行为，找了个借口把时景打发走了。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他成长了。”
“可能跟我一样，被关得太久了。”
杭真不以为然给宁瑛倒了杯饮料，问起案子的事。
“抓了一些，放了一些，还在抓，希望别再放了。”
杭真瞬间了然，不再多问，跟他聊起别的。
听到杭真总是抱怨无聊，宁瑛说起自己可以帮他带些东西过来。
“你不忙了吗？”
“毕竟快过年了，一天半天的空闲时间是能留出来的，我可以帮你们买些年货带过来。”
杭真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开始抓着宁瑛给他列清单。
书籍，食物，酒水饮料，还有消遣的游戏。
宁瑛看他状态不错，放心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能放心回去跟周哥交差了。”
杭真道：“我不是每天都跟你们两个汇报情况么，怎么？不相信我？”
“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总是不放心嘛。”
宁瑛开口道：“你搬来这里，是很明智的决定，我当时听到就在想，你是不是想减轻我的负担。”
“你是周长官最得力的助手，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上学，正好有个借口请假在家荒废时光。”
宁瑛笑了，“你刚才还说很无聊。”
“当时是有趣的呀。”
宁瑛笑出了声，看着杭真列的清单，挑了下眉：“知道了，过年前找机会给你送过来。”
杭真道谢，宁瑛看着他不说话。
这样子一看就是有心事，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杭真推了他一把，问他怎么了。
“外面有一些风声……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杭真歪了歪脑袋：“你能有这个顾虑明明就是已经想好了要告诉我，不需要浪费时间了吧。”
宁瑛垂下眼睫，思忖片刻望向杭真，表情严肃：“这次凶案抓回来的嫌犯，在没有暴露之前看起来都像正常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杭真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跟我在学校遇到的那个就是那样的，在快餐店吃饭的那个，虽然没有长时间接触，但确实，如果不认为他是凶犯，不会认为他和那些案子有关。”
“其他人也是一样。”
宁瑛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组里每个人都被抓捕审问搞得晕头转向，心理压力过大，周哥还请了心理专家从旁协助，但大家还是觉得……”
杭真觉出不对来，听他说的，抓到了不少人，线索应该由点成线，案件应该越来越趋近于告破才对。
可是看宁瑛这幅样子，怎么好像还不如刚开始追查有心力呢。
“觉得什么？”杭真抱着胳膊关切地开口询问。
“那些人好像被洗脑了，组里有几个工作经验不是很丰富的同事，思想都快被带偏了。”
宁瑛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杭真微微睁大了双眼，突然联想到了当天被绑的时候，绑他那两个人的状态。
他们所在的组织，听起来很邪。
“具体呢？”杭真彻底燃起兴趣。
宁瑛迟疑了很长时间，看着杭真开口：“你知道吗？他们做的明明是针对Omega的屠杀任务，但他们的群体之中，居然也有Omega参与其中。”
杭真倒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Omega敏感脆弱，暴露被抓，第一晚就会找机会自我了结，我们找到了规律，怀疑……那是他们一早就定好的规矩。”
杭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地冷笑了一声，道：“就跟他们被置入在体内的东西一样。”
“是。”
宁瑛说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自己被抓，不全盘托出就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悲惨丧命，可提供线索的居然是少数，只有寥寥几个。”
“训练有素啊。”
杭真问宁瑛：“他们为什么要屠杀Omega？是因为……组织里的某个高位者和我这个类型的Omega有仇吗？”
“问出来了几分口供，但都不统一，周哥分析过了，关于口供他们肯定提前也训练过，不想让我们挖到真相，哪怕是主动坦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也早就刻在他们心里了，他们倒是想说真话，却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话了。”
“听起来好费劲。”杭真低声评价。
“没错，费劲。”
宁瑛气呼呼深呼吸了几次，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不止费劲，还很混乱，提审那些愿意开口的，一开始还以为是生路，听着听着，就觉得他们散播的是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杭真提取到了关键词。
难怪会有人怀疑自己的立场，险些被带偏，这种连番攻击之下，没有主见，思想不坚定的人会被轻松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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