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王之不是,他精心筹谋直接卡掉了整个南方沿海地带,就是为了让这一处为他疯狂造血。
所谓的清壁坚野,根本就伤不了王之半分毫毛,反而要弄得朝廷这边民怨沸天。
这是何苦来哉。
陈正德又翻开两本,这两本更为离谱,什么调动关宁铁骑回防,什么征召天下勤王之师。
且不说关外建奴,天朝内部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也是无人知晓的,前朝的太子之位争夺可谓腥风血雨。
谁能保证那位分封到地方去的亲王对九五至尊的位置断了念想?
用这种驱狼吞虎之术,连胆大妄为都算是褒义了,这就是蠢才才能提出来的建议。
显然这些交到陈正德手中的奏本都是元丰帝已经精心挑选过的了。再往后翻则是稍微靠谱了一些正确的废话。
要用到实处去是压根不可能。
陈振德收起了这些奏本又整整齐齐的叠好,他也站起身,十分郑重地向元丰帝行了一礼——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私底下很少出现的情形。
“陛下你我都知,如今之计,唯有和谈。”
“哪怕是暂时能够修身养息也好,自元丰元年以来,天下万民就没有过一个风调雨顺的年纪,国库空虚也绝不是林尚书空口白牙喊出来的。”
元丰帝长久的没有说话。
陈正德自然意味着沉默是为着什么。
最终元丰帝妥协了:“至少不能是我们。”
陈正德这才抬头去看天子,元丰帝却并没有面对他,而是面朝殿门外…
黄昏早已结束,此刻也不见残阳如血了,只剩下沉甸甸的、马上就要压下来的夜色。
*
江逾白来到南京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召见,所以也是第一次来到南京这边的大圆桌会议室
这里是重新装潢过的,同沙湾镇的那个会议室没什么分别,都是一副巨大的堪舆图,以及堪舆图前衣着普通的……
“先生来了,可让我好等。”
王之爽朗一笑。
议事厅内众人热烈讨论的声响也停了下来,他们原本正在谈和谈事宜,此刻却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进来的人身上。
说实话是看不太清楚的,因为议事厅外日光和暖,江逾白穿的又是颜色浅淡的服饰,形销骨立,整张面容苍白,神态寡淡。
他整个人都仿佛是江南常见的雨雾缭绕之中,模模糊糊才能看见的一点山际线。
风过无痕,不见真容。
直到他又进来几步,众人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和谈之事。
不少人士对此心动的。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天生都有那种称王称霸一统天下的野心,更多的人还是带了些乡土气息,想着日子好过了便也罢了。
更何况天天打仗,怎么能好好安下心来做生意呢?
而且真要推翻天朝,指不定自己就要背上千古骂名,毕竟得位不正,怎么说都心虚。
今朝能推翻天朝,来日会不会又有人同样这般集结起来推翻自己?
天朝也没真的到倒行逆施的地步,至少皇位上坐着的那一位,还算是位好君主——尤其是和先帝比起来。
大家的和谈意愿是一浪高过一浪。
王之显然也是动心了的,不然不可能把缠绵病榻的江逾白找过来。
“原是和谈?这可是好事一件,和气生财,有了财气,大家才能过好日子。”江逾白咳嗽两声,声音也轻微变了调。
“既是朝廷主动,想来他们也不愿意再兴兵戈之事。”
王之笑着接话:“正是如此呢,只是,如今就差一位正使,我思来想去,实在无人能担大任。”
“先生可有举荐人选?”
青年本来在咳嗽,这会儿竟硬生生停了下来,侧目望向王之,神色逐渐动容:“主公……”心绪的激动表现出来,他的苍白面容便多了几分血色。
看起来更肖似活人几分了。
“今身澄明于天下,先生所愿亦是我所愿也。”
旁人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却都觉得由江逾白去有些不妥。
毕竟江逾白在他们看来,一无能力,二无功绩,虽不知是为何被王之如此看重。
但这样走两步感觉身体都要散架的模样,实在不太可靠。
便有人说:“将军,郭冈郭大人能言善辩,对谈判一事经验老道,想来要比江大人更合适些?”
“是啊,将军。江大人多日缠绵病榻,这眼见着北地就要入了冬,路上若是再染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王之听着这些劝阻之语,面有不虞之色。
“郭先生常年奔波在外,好不容易能回南京休养一二,他毕竟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诸位总不能人好用就往死里用吧?”
这话就说的直白了。
可是有人去看看那身形瘦削的江逾白,也很想说了:这难道就不是人好用就往死里用了?
王之到底是这里全柄最大之人,几番拉扯,江逾白还是顺顺当当的成了正使,只待定下吉日,便可出使北京。
*
江鸣是来接兄长回府的。
却不曾想得了这样一个差遣,他犹疑再三,到底还是扯住了江逾白的衣摆,就像小时候那样。
“兄长,别去。”
江逾白却只是冷淡的抚开他的手。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凡革故鼎新者,皆是,若,一去不回。”江逾白的断句稀奇古怪,又意味深长,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江鸣稚气尚存的眉眼上。
看了良久,才吐出剩下的字来:“便一去不回。”
*
同样觉得江逾白不该去的,还有方同甫和郭冈。
等二人接到消息,又火急火燎的来找王之时,正好是晚食时间。
“同甫,寻我何事,这么着急忙慌的,怎么说现在也是一品大员了,行事稳重些。”
王之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嘴,这才不疾不徐道。
“将军,江郎的身子不好,如何能长途跋涉,这要是没在路上岂不可惜?”
方同甫也是开门见山,他素来在王之这里立的形象就是心直口快、喜怒不形于色。
怎么说也是管着钱袋子的,要那心机特别深沉的?
王之能放心用吗?
“您瞧我连备选正使,也给您带来了。虽说年龄大是大了些吧,但也不是不顶用不是?”
方同甫指的正是站在他身边,很显然是被拖过来的郭冈。
“方同甫,我好说也虚长你几岁,你那把老骨头,如今能做着长途跋涉的事?”
“这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郭冈满口推拒之意。
“都没达成共识,就到我跟前来了。”王之心情颇好,面上还是带着笑:“我倒不知,同甫你与江先生的关系这样好。”
“你且安心,我会安排郎中跟着。虽说路途遥远了些,但也没说要在何时抵达不是?路上慢慢走,也是陶冶情操。”
“白郎中可说了,这般有益于先生养病。”
方同甫听出了言外之意,慢慢走。
哦……原来是为着拖延时间吗?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离,王之这样的枭雄,怎么可能接受偏安一隅。
和谈不过是做个面子功夫而已。
第135章 革之时大矣哉
薄暮云低, 清宵气惨凄。方听打窗急,已报与阶齐。【1】
左项明是纯正的南方人,第一次见雪时候,刚开始是新奇, 但很快这点子微不足道的新奇就被凌冽的风雪清扫的一干二净了。
毕竟他们从南京启程, 路上都走了快两个月了, 眼见着年关都过去了,一行出使者还没抵达京城呢。
要快走水路是最快的, 可惜江逾白受不得船。
他在车厢另一边斜倚着看书, 听江逾白念陆游这首诗,左项明犹还不信, 凑到了车窗前,见还真是接近一半的车轮都在雪里了,不由震惊。
“此地如此苦寒,百姓是怎么熬过冬日的?”
江逾白不语, 只是静静看着飘落到自己手上的雪花, 六角分明, 带来些微的凉意。
他很喜欢冬日, 尤其比之其余三季。
寒冬就像是宿命一样的万物落点,带着一种百花杀尽般、难以言说的残忍。
左项明是个话多热衷广泛交游的性子, 这两个月跟着江逾白可真是实打实的在受苦。
因为江先生,基本不怎么说话,不是在睡觉就是出神。
左项明作为此次出使的副使, 还是很关心和谈的具体事宜的, 那些交流话术、谈判态度,他所设想的都一一和江逾白陈述了一次。
江逾白也很是大方的放权,说是都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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