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这时才抬起头,但还没来得及回答,一股鲜血从他的鼻子里涌出,谷以宁心脏极为隐蔽地刺痛了一瞬,身体也不由得僵住。而莱昂似乎比他反应更剧烈,甚至没管剧痛的手臂,立刻用手捂住鼻子,背过身躲避谷以宁的视线,低声问陶夕影要纸巾。
谷以宁指甲摁进手心,强迫自己回过神冷静下来,他伸手轻碰莱昂受伤的手臂,以有限的急救知识判断伤势。
“能动吗?”他问。
莱昂捂着鼻子没回头,瓮声答:“可以,没有骨折,只是撞到了台阶上。”
听他说话条理清晰,想来问题不大,谷以宁收回手:“起来,去医院。”
“等等,谷老师”,莱昂用受伤的手抓住他,小声道:“疼。”
谷以宁虽觉得他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还是没敢用力,只能任他握着手,年轻人的掌心温度很高,热量像是要穿透他,谷以宁拉着他站起来,后背到脖子都有些微微冒汗。
莱昂仍用纸巾捂着鼻子,似乎非常介意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但他没办法掩盖指缝间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脸颊逐渐泛起的红肿。
张潮看到他这副样子,一面心虚,一面又梗着脖子道:“活该,一拳都挨不住的小白脸。”
陶夕影愤然看了他一眼,对莱昂道:“别理他,我送你去医院。”
“你和他认识了几天,就这么护着他?他有什么好的?”
被无视比挨骂更让人恼怒,涨潮顿时气血上涌,伸手想要拉开陶夕影,然而他动作极为莽撞,眼见又要碰到莱昂的伤处。
谷以宁伸出手,攥住了张潮的手腕。
他并没用太大力气,只温和制住他:“张潮,对吧?”
张潮面色一讪:“谷,谷老师,您记得我?”
“工业大学冶金系大三学生,上学期每周都来听我的课,每次来都要坐一个半小时地铁。我还记得你课间问过我一次问题,说过你想跨专业考央艺研究生。”谷以宁见他情绪稳定了一些,才转而加重了语气:“在这儿动手闹事,你是想被自己学校记处分,还是想被央艺拉入黑名单?”
张潮愣了片刻,气焰顿消,谷以宁这才放开手。
莱昂从始至终都盯着谷以宁的侧脸,片刻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说:“谷老师,咱们走吧?”
谷以宁微皱眉,这次没管他受不受伤,直接收回手。
“谷老师”,在他们转身后,张潮仍不服气道:“您的助教和女学生纠缠不清,插足别人感情,难道他就没有错误吗?”
陶夕影涨红脸打断他:“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他没有半夜给你发微信?没有在宿舍楼下堵着你?”
“但……”
“但她已经和你分手了”,莱昂转过身,脸色苍白地嗤笑一声,“我和她怎么交往和你有关系吗?”
“你他妈的……”
张潮忍无可忍,又一次攥紧拳头迎面而来,在被逼近鼻梁的时候,莱昂轻松一闪,躲了过去。张潮扑空后差点摔倒,但莱昂没有什么得胜的喜悦,他转头看了谷以宁一眼,眼色暗了暗,把擦净鼻血的纸攒在手心。
谷以宁这次觉得他挨打也是活该,因而面色冷淡站在旁边,毫无再拦架的意思。
莱昂仍看着他,在张潮再度转身时,头也不回地开口道:“而且我也对插足你们感情没什么兴趣。因为我是同性恋。”
张潮“咦”了一声,拳头刹停在空中,不明所以站在原地:“你不会这么没种吧?”
莱昂深吸口气:“要我证明给你看?”
显然是不需要,张潮甚至冷静了下来,想到男人再怕挨打也不会随便说自己是gay,他松开手看向陶夕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但陶夕影也是一脸诧异,没空理他。
央艺校风虽开放,但当众出柜也是新鲜事,再加上打架和三角恋,周围逐渐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学生,事态恐怕会愈演愈烈。
谷以宁只叹自己低估了莱昂的厚脸皮,还是没办法再作壁上观,对周围人说:“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然后主动拉住了莱昂的外套脖领,压低声音厉道:“去医院,别闹了。”
莱昂摸了摸鼻子,有些得逞地笑了笑,听话地跟着他走了。
车上,陶夕影一边对莱昂连连道歉,一边断断续续讲了前因后果。
她和张潮上学期在课上认识,一来二去谈了恋爱,但交往后她感觉对方性格偏激,为此几次提出分手,但张潮次次反应剧烈,堵在学校门口和宿舍楼下,用各种激烈的方式请求复合。
到了这回,陶夕影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分手,但不知为什么张潮翻到了她和莱昂的聊天记录,笃定认为是莱昂插足。而陶夕影不堪被他纠缠,干脆将错就错,请莱昂帮她演一出戏。
“都怪我,上次我约了莱昂在宿舍门口,本来以为他看见了就会彻底死心,但我没想到他还会追到教室出手打人。”
陶夕影说着愈发内疚,倒是莱昂坐在副驾驶上,气定神闲仿若受伤的不是自已,安慰她说:“保护你不被外校学生骚扰,本来就是我的职责。这点小伤也没什么。”
察觉到谷以宁瞥了自己一眼,他又稍加严肃纠正道:“而且我只是帮你打掩护,可没答应假装是你男友。”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陶夕影犹豫一阵,小心问:“那出柜这件事,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我坦坦荡荡又没犯错。”莱昂随口一笑,问谷以宁:“谷老师,你说呢?”
谷以宁心中叹了口气,莱昂也许没有做错,但也绝对没有采取最好的处理方式,可是他没说什么,只是踩下刹车:“医院到了。”
莱昂从头到尾都精神矍铄,挂号排队都自己抢着在前面,谷以宁觉得他应该没什么大事,跟在后面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完全出于甩不掉的责任才陪着他。
但没想到莱昂进去诊室十几分钟,出来后手里竟然拿了一沓检查单。
医院里各个检查科都排着长队,这一沓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检查完。谷以宁头疼不已,忍不住再次怀疑莱昂是装的。但陶夕影下午有课,他当然没办法撒手不管,只好认命。
安顿好莱昂坐在候诊区,谷以宁到自动售卖机买了点面包和水,又借了两个冰袋,一边穿过摩肩接踵的人,一边打电话取消了一个下午的剧本会。
挂掉电话的时候,他抬头有些微弱烦躁地寻找莱昂,远远看见一颗棕色脑袋,独自坐在一排排病怏怏的人之中,用一种不太舒适的姿势半靠在金属椅子上,脸颊淤青,眼镜瞪大了观察着四周。因为是外国人所以显得有些突兀,又有些形单影只,像落单在麻雀群中的大雁。
不知为何,那种隐蔽的刺痛又冒了出来,就像刚刚见到莱昂流鼻血时一样。
莱昂恰好在此时转头看见他,四目相接,莱昂好像还保持着观察的眼神,认认真真地盯着谷以宁看他,然后才露齿一笑。
“你刚刚站在那儿发呆的时候,我觉得特别眼熟”,他拿着冰袋贴在自己脸上,歪头想了想说,“像是电视剧里面,带孩子看病的老父亲。”
谷以宁瞥他一眼:“我的年纪也快要能当你爸了,不过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儿子,操心死了。”
莱昂从谷以宁手里接过拧开的矿泉水,灌了两口,没说话。
谷以宁察觉到他从进了医院就有些安静,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补了句:“但要是你能像今天一样消停,倒也还好。”
莱昂低头笑了笑,过了会儿说:“我真的很讨厌医院。”
谁会喜欢医院呢?谷以宁心里想。但没过多久,当他陪着莱昂进CT检查室,帮他脱下外套和卫衣时,才发现一切又是自己先入为主的浅薄判断。
莱昂赤裸着上半身,整个右半边冷白色的皮肤上——从锁骨到手臂,再到后背肩胛和腰腹,盘亘着大片暗红色的水波一样的疤痕,像是吞灭半边天的火烧云,而肩膀上一道手掌长的缝合线,又像雷雨天劈裂的豁口。
相比之下,他右手肘的红肿擦伤,竟像是微风细雨,都变得不足为道了。
“我的右肩关节和锁骨有两处钢钉,材质是钛合金,安装时间是五年前,刚刚撞击之后医生担心有裂痕,请帮我检查一下。刚刚直接撞击的地方是右手肘,可能有轻微骨裂。”
莱昂熟练地对护士交代自己的伤况,说完转过头,摘下脖子上挂着的一条浅金色十字架项链,对谷以宁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
第9章 输赢
好在检查结果问题不大,只有手肘轻微骨裂,莱昂右手打了一个夹板,两周后就可以拆除。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莱昂走出门便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谷以宁不由自主做了同样的动作,然后看了看旁边缠着绷带脸颊微肿的小孩,不自觉笑了笑。
莱昂立刻借机卖乖:“谷老师,我今天表现是不是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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