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住多久都可以。”谷以宁也坐下来,有半年没有见过家人,他看见郑娟的鬓角更白了一点。
“妈。”谷以宁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没有,不会的。”郑娟看着他说,“我们没见到什么,是接到……电话才来的。”
谷鹏程听着他们的对话转过身,坐在单人的沙发里,却说:“听说你又吐血又昏倒,我们当然吓了一跳。”
郑娟摆手斥了他一声:“说什么呢?”
谷鹏程敛了敛,声音软下几分:“到了一定年龄地位,工作就不能全都亲力亲为,你的这些事,要有判断有选择地放下一些,不然只会让自己心力交瘁。既然没有成家的打算,就得养好身体,做好未来没有子女养老的规划。”
“哎呀我天,你又在说什么?”
“爸。”谷以宁笑了笑,“我明白。”
谷鹏程在郑娟的眼色中忍住了,但是谷以宁听得懂,看得出,这是一种拐弯抹角的嘱托或者迟来的关心,意思只是让他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郑娟叹着气说:“没事,别的都不要想,这一阵子你就好好养身体,你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好的,是自己生活太久了才会这样,是因为……我们疏忽了。”
谷鹏程听着这些站起来,往阳台走去:“谷羿阳是打了多久电话,不怕被蚊子咬吗?”
谷以宁低头笑了笑,他明白,全都明白。
有些刺痛像是生命初期就混进来的砂,在漫长的岁月里硌进血肉,早已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忽略那种痛只有两种方式,要么被更多的血肉包裹将它融化,要么被更痛的东西折磨而忽略掉它。
而这两种他全都经历过。
说要取出或者彻底忘掉那些痛并无可能,只是他也确确实实接受了放下了,意识到这不是谁的错误,也实非还能让他难以入睡的痛苦。
谷以宁接过郑娟给他倒的温水,问了一个他此刻更想知道的问题:“妈,是不是,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他……”郑娟知道这个“他”是谁,点了点头,“他说了很多,说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但是一直都对自己要求很严格,没有放纵妥协过,还说……”
她看了看阳台上的背影,“说你其实把你爸和我当榜样,所以才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想要证明自己,才会这么累。”
谷以宁笑了一声,低声说:“模糊重点。”
“我和你爸,其实也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郑娟背过脸,顿了顿又道,“我想过可能父母和孩子之间也有缘分,缘分不够莫要强求。但是他跟我说,说人活着只有几件事是最重要的,不能把借口放在这几件事之前,从前我们是把事业当借口,老了又把别的当借口,借口来借口去,只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谷以宁手指收紧了几分,隔着玻璃杯感觉到水温有些过高,有一点烫。
“这个孩子……”郑娟注意到他的状态,轻轻掰开他的手,接过水杯放回桌子上,“这孩子挺好的,说出来的话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会想到的,就连你爸都没话说。而且他了解你,也尊重你,这些天一直都在医院,哪儿也没去过,对你的好,我们也看在眼里。”
“嗯。”谷以宁低头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掌,笑了笑,“他是很好,一直都很好。”
但世界上不会从天而降一个陌生人对他这样好,也不会从天而降一个人如此了解谷以宁,被他轻而易举地爱上。
如果有的话,那和奚重言相识相恋的七年又算什么?
如果有的话,这个人只会是奚重言。
第74章 海水倒流月亮熄灭
谷以宁在父母和弟弟的关注下好吃好睡了几日,渐渐恢复了体力精力,体会了一把久违的亲情。
唯一的苦恼,是他没有时间空间去管自己的事,不管是打开新闻还是翻开剧本,都会被谷羿阳或者郑娟眼疾手快发现,制止。
但是主动上门的,他们就没办法替他拦下了。
他接到的电话是一个很优雅的女声,开口问:“谷导,还记得我吗?”
谷以宁很诚实:“不记得。”
对面轻笑了一声:“看来你没有存我的号码啊,那天我给你名片,你说回头联系也没有音信,连手机都一直关机。”
谷以宁实在想不起来这些,但是自从他拿回来这部手机后,各种电话络绎不绝,说什么开场白的都有,他也不算意外。
好在这位女士并没有和他攀谈绕弯子的打算,开了一个玩笑后她正式自我介绍,这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声音,竟然是星耀影业和银河传媒两家公司的掌舵人梁音。
谷以宁想起了,在王府酒店的大堂,他无意间撞见魏峥推销项目时,追着叫他对面的人“梁小姐”。
魏峥虽然见风使舵,但也懂得拉扯谈判,那样全然卑躬屈膝的态度着实罕见,如果是梁音,似乎解释得通了。
但传闻中商场上杀伐决断的梁音,对他的态度却出奇友好,谷以宁赴约和她见面,对方也提到了那次一面之缘。
“我那天就认出了谷导,因为魏峥实在烦人所以没有来得及和你打招呼。后来我才听说你筹拍新片的消息,如果早点知道,我就不用看那么多无聊的项目,你也不需要在网上筹资了。”
谷以宁很直白地问:“梁小姐都没看过我的剧本,就这么肯定吗?”
梁音挑了挑眉:“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缺钱?”
谷以宁听完笑了笑,他其实还挺喜欢梁音这种性格,但越轻易得到的东西越让他谨慎,更何况对方是梁音。
他认真道:“其一是梁小姐手里必然不缺大项目大导演,我这种中成本项目和题材,确实不是星耀一贯风格;其二是我被这一轮轮的风波搞怕了。”谷以宁坦诚说,“可能是我不好合作也独断专行,对于资方老板们的要求无法贯彻到底,所以是否值得投资,我是真心实意劝你三思。”
秘书敲门进来端上茶点,谷以宁低头喝茶,给梁音一点时间思考,但是他没想到,接下来会听到一个故事——
“你大概听说过我父亲谢业成。几年前他腹背受敌,被自己一手创办的星耀影业踢出。回到香港后他低迷过一阵,受家人和好友鼓励最终决定东山再起,当时委托在内地的好友杜少强导演,替他物色以新致胜的小成本项目,其中最让他满意的就是《第一维》——不仅是因为剧本好,还因为杜导向他讲了这部戏的导演奚重言的经历,让他觉得这样明知不可为却不服输的个性,同他彼时心境极为相似。”
梁音看着谷以宁抬起头,又说:“但我们还没来得及正式接触奚重言,我父亲忽然急症去世,资产和公司又经历了几番变故,因此这件事只能搁置。我父亲临终前,还问过奚重言独立筹资的状况,听说他已经开拍还算欣慰。只不过后来……”
梁音适时停下,不碰对方伤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这几年我全部精力都用在商战上,夺回家产的戏码被全世界当做八点档故事来看,但其实于我而言,我不过是想守护家人的心愿信念,让他们无忧无憾,现在一切逐渐好转,恰逢你又重现了当年《第一维》戏里戏外的故事,好像冥冥之中某种缘分,我才觉得星耀影业需要加入。”
她放下茶杯笑了笑,恰到好处露出一点商场谈判的气势:“谷导,你一来就摆出哀兵姿态,无非是想要考验我的诚意,这样的理由,对你来说足够吗?”
轮到她给谷以宁思考时间。
谷以宁自知仍在恢复期,稍稍交锋便有些思维迟滞,他想了一会儿,说:“能否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打个电话。”
梁音叫来秘书带他去休息室。
谷以宁站在六十八层的落地玻璃窗边,俯视着三环交错的高架和车辆,像是飘在云端,大地离他很远,这种感觉让他又有些心率不平。于是他拿出那个只属于一个号码的手机,拨通。
“你知道杜导曾经推荐过《第一维》给谢业成吗?”
对面声音沉稳:“有过这回事,但是没有了后文,然后他就病逝了。”
谷以宁却兴师问罪:“这件事你没跟我说过。”
他听见一声低笑,然后是有些无赖的告饶声:“这些小事我还没来得及一一向您汇报,也没想到梁音会突然找你,谷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谷以宁看见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笑了一下,又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不好意思,控制不住。”对方说,“不然你万一突然想要找我,不就可以像现在这样随时找到吗?”
谷以宁永远说不过他,于是也不再迂回:“那你觉得,还要再和她合作吗?”
“你怎么想?”奚重言说,“现在这是你的电影。”
谷以宁向他讲了自己的顾虑和应对,奚重言只是听着,但谷以宁讲述的过程已经让自己沉静下来,说完后奚重言仍然是那句话:“这是你的电影,谷以宁,按你想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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