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没想到办公室里会有人,正准备开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脸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可宿珩还是能感觉到。
那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疲惫。
两人隔着一室的黑暗,遥遥相望。
谁都没有先开口。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肖靳言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无奈的低笑。
“怎么不开灯?”
他关上门,没有去按墙上的开关,而是径直地,一步一步,朝着办公桌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宿珩的心跳上。
最终,他停在了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微微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烟草与某种古怪的药味,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宿珩包裹。
“怎么想起来在这儿等我?”
肖靳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
他看着坐在自己椅子里,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的脸。
他忽然挑起眉,笑得揶揄。
“我猜……你是想我了?”
宿珩没有理会他那套惯常的打趣。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质转椅里,微微仰起那张清隽的脸,迎上肖靳言俯身逼近的身影。
办公室里昏暗的光线,将男人轮廓分明的五官,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剪影。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此刻在阴影里,深得像一潭望不见底的湖,沉淀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疲倦。
宿珩的鼻尖,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
他捕捉到了一丝陌生的气味。
那是一种极淡的,几乎要被烟草气息掩盖的,属于化学药剂的冰冷味道。
突兀地,混杂在肖靳言身上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里。
“你去医院了?”
短暂的错愕后,宿珩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疑问。
这句平淡的问话,却像一根猝不及防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破了肖靳言精心维持的轻松表象。
肖靳言的身形,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一僵。
他霍然直起了腰,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拉开了两人之间那点危险又暧昧的距离。
“没有啊。”
他的否认快得像一种条件反射。
宿珩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肖靳言,那双清冷的眼眸在昏暗中,仿佛比窗外闪烁的霓虹还要明亮。
里面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三个字——我不信。
肖靳言被那道执拗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自知理亏,下意识地避开了宿珩的视线。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后颈,试图用一个随意的动作,掩饰那一瞬间暴露的慌乱。
“饿不饿?”
肖靳言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语气强行恢复了往日的熟稔与散漫。
“晚饭吃了吗?”
宿珩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知道有家新开的牛肉火锅,味道特别正,我带你去……”
肖靳言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宿珩打断了他。
“你的心门……”
宿珩的声音依旧很轻,很平,像是拂过水面的风,却在肖靳言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什么?”
这五个字,像一道酝酿已久的惊雷,在肖靳言的耳边,在的他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倦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一下一下,敲在两个人的心上。
肖靳言的眼神,在那一刻,闪过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近乎狼狈的闪躲。
他想装傻,想用一句“你在胡说什么”来蒙混过关,想立刻将这个危险的话题掐死在摇篮里。
可当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宿珩的脸上时,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宿珩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本该属于肖靳言的椅子里。
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那双总是像覆着一层薄冰的眸子,此刻正一错不错地,牢牢地锁着他。
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质问,没有愤怒,更没有恐惧和排斥。
有的,只是一种近乎固执的,不得到答案就绝不罢休的平静。
以及,在那片平静之下,一丝连宿珩自己都无法完美掩饰的,尖锐的心疼。
肖靳言忽然觉得。
自己那颗在无数个心门里都未曾有过半分动摇的心脏。
此刻,竟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得有些发慌。
他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混蛋多嘴,让宿珩知道了这件事。
但结果是——
他最大的,也是最不愿被人触碰的秘密,就这样被他最不想让其知晓的人,赤/裸/裸地,摊开在了眼前。
像一场无声的凌迟。
时间,在漫长的对峙中,被拉扯得无比粘稠。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还是肖靳言先败下阵来。
他重重地,几乎是认命般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是一面被敲碎的镜子,让办公室里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氛围,瞬间分崩离析。
“明天。”
肖靳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疲惫。
“你陪我去个地方。”
他看着宿珩,那双深沉的眼眸里,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
这句话,无异于亲口承认。
宿珩的心,一瞬间,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原来,韩牧川说的,都是真的。
宿珩强行忍住了心底那片翻江倒海般的复杂情绪,将所有尖锐的疼痛都压回了原处。
表面上,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行。”
一个字,终结了这场无声的交锋。
也像是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新的,无形的界限。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只是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奈与妥协的,沉重的平静。
许久之后。
宿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肖靳言,只是径直地,率先朝着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背影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株雪地里不屈的青松。
当他的手,搭上冰冷的门把时,却发现身后的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宿珩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昏暗的光线里,他看到肖靳言还站在办公桌前,高大的身影被窗外的霓虹,勾勒出一圈落寞的轮廓。
“不是说吃饭吗?”
宿珩催促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
这句话,像一只有着温度的手,将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轻轻地,拉了回来。
肖靳言闻言,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猛地一软。
他看着站在门口,逆着光,只留给自己一个清瘦侧脸的宿珩,眼底那片化不开的阴郁,终于还是被一抹无奈的笑意所取代。
“来了。”
肖靳言跟了上去。
第96章
热气腾腾的牛肉火锅店里, 人声鼎沸。
每一张桌子都升腾着白色的雾气,将周围食客的喧闹声,都模糊成了一片温暖而嘈杂的背景音。
肖靳言点了一桌子的菜, 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然后熟练地用开水烫着碗筷。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试图将一切拉回正轨的, 刻意的从容。
“先吃点垫垫肚子。”
他将一小碟凉拌木耳推到宿珩面前,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在办公室里那场沉重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宿珩没动。
他只是看着锅底里翻滚的红油, 看着那些红色的辣椒和白色的蒜瓣, 在沸腾的汤汁里沉沉浮浮。
“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宿珩的声音很平,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滴水, 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炸开了锅。
“韩牧川。”
肖靳言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他在京大宿舍楼,8栋601。”
当宿珩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肖靳言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笑意的脸, 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冷得像一块冰。
他二话不说, 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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