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镜子里的那个他,双眼空洞,脸上挂着两行停不下来的血泪。
前面镜子里的那个他,蜷缩在地上,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绝望地哭泣。
每一面镜子,都映照着一种极致的,属于那个崩塌世界的负面情绪。
心脏的撞击,愈发猛烈。
一股暴虐的,想要毁灭眼前一切的冲动,开始在他的四肢百骸里,疯狂叫嚣。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他。
那点冰凉的触感,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那层翻涌的狂躁,让他混乱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肖靳言猛地转过头,看向宿珩。
“准备好了吗?”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宿珩没有被那些诡异的镜像影响分毫。
他只是回握住肖靳言那只汗湿的手,清澈的眼瞳里,清晰地,只倒映着肖靳言一个人的身影。
“放心吧。”
宿珩开口。
“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
就在他这句话落下的瞬间。
防空洞里所有的镜子,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那些形态各异的肖靳言的倒影,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完全陌生的,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男男女女,老人小孩。
他们全都面无表情,用一种死人般的,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地,透过镜面,盯着外面的宿珩和肖靳言。
仿佛镜子的那边,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们,是那个世界里,所有死去的魂灵。
不止有无限世界原住民,还有那些死去的玩家。
下一瞬。
“呃……”
肖靳言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弯下腰,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一股远比宿珩之前感受过的任何一次心门,都要庞大,都要暴虐,都要纯粹的绝望,轰然爆发。
那不再是溪流,也不是风暴。
而是一整个世界,在崩塌殆尽的那一刻,所发出的,最终的,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悲鸣。
这股力量,绕开了宿珩那层坚不可摧的精神屏障。
直接裹挟住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整个人,都拖进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深渊里去。
宿珩的意识,在被彻底吞噬的前一秒。
他看见。
肖靳言背后那面巨大的镜子里。
那个死寂的,挤满了无数魂灵的世界里。
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风衣的,阴冷的男人身影。
正缓缓地,一步一步,从那片黑暗中,走了出来。
……
意识回笼的瞬间。
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腐朽的冷香,蛮横地灌满了宿珩的鼻腔。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一张触感冰冷,铺着暗红色天鹅绒的,巨大而华丽的复古大床。
四周很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所有的光。
只有床头一盏小小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烛台灯,勉强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这里不是那个布满了镜子的,冰冷的防空洞。
宿珩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风格像是他只在电影里见过的,欧洲中世纪的古堡。
深色的木质墙壁上,挂着几幅褪色严重的油画,画中人神情麻木,眼珠却仿佛在阴影里无声地转动,窥伺着这个外来者。
房间的角落里,立着一副空洞的骑士盔甲,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锈迹,像一具沉默的尸骸。
不远处的衣架上,则挂着一套做工极其繁复的,带着层层叠叠蕾丝花边的白色绅士礼服。
这里是肖靳言的心门。
是他那颗心脏里,封印着的,属于无限世界的……一角残骸。
就在这时。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穿透厚重的木地板,隐隐约约地传了上来。
宿珩立刻下了床。
他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到衣架前,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那套看起来就无比累赘的绅士服穿在了身上。
衣服出奇地贴合。
仿佛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
当最后一颗珍珠纽扣被一丝不苟地扣上,宿珩抬眼,看向了墙上那面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脸。
一个脸色苍白如雪,气质矜贵又疏离的年轻贵族,正沉默地,用一双幽深的眼眸回望着他。
宿珩对着镜子,刚整理好衣领那圈僵硬的蕾丝花边,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装,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探进了半个脑袋,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
当她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宿珩时,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惊喜。
“公爵大人!您醒啦!”
女孩提着裙摆,快步跑到他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您昨晚好心邀请进古堡避雨的那些客人们……他们……他们吵起来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公爵大人。
宿珩在心里咀嚼着这个称呼,很快便代入了角色。
他看了一眼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女仆,只是淡淡地颔首。
“我知道了。”
他越过女仆,推开房门。
门外的长廊幽暗而深邃,墙壁上挂着一排神情诡异的,属于历代主人的肖像画。
他们的眼睛,仿佛都随着他的脚步,在阴影里无声地转动。
女仆提着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引领着他走向楼梯。
宿珩站在二楼那道巨大的,盘旋而下的木质楼梯顶端,垂眼看向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
大厅里,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吵得面红耳赤。
大概七八个人,男男女女,全都穿着现代的服饰,与这座古堡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
而在那群歇斯底里的人群旁边。
有一个人,并没有参与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
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旁边那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古董钢琴上,两条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着,姿态嚣张又散漫。
那双骨节分明,极其好看的手指,正在黑白琴键上,百无聊赖地胡乱按着。
一连串不成调的,刺耳又突兀的音符,就这样毫无章法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与这个古堡格格不入的黑色冲锋衣,身形挺拔,侧脸的线条英俊而硬朗,充满了未经打磨的,极具攻击性的野性。
宿珩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那张脸,要更年轻,更张扬,也更锋利。
但宿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肖靳言。
是几年前,还被困在无限世界里的……玩家肖靳言。
似乎是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那个年轻版的肖靳言,有些不耐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宿珩的身上。
当看清宿珩那张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过分清隽漂亮的脸时,他明显呆愣了一瞬。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的黑沉眼眸里,有什么极其隐晦的东西,飞快地闪了一下,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但他很快就挪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只是错觉。
很显然。
现在的他,并不认识宿珩。
“行了,都他妈别吵了。”
年轻的肖靳言从钢琴上跳了下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冲着还在争执不休的众人,不耐烦地扬了扬下巴。
“正主来了。”
大厅里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楼梯上方那个沉默的,如同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神秘的古堡主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肖靳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痞气的,堪称挑衅的笑。
“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怕死,谁都不愿意去侍寝。”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到宿珩的脸上,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打量。
“那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好了。”
“侍寝”两个字,像一把钥匙。
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信息流,猛地涌入了宿珩的脑海。
【欢迎来到“血色古堡”】
【您的身份:古堡主人,阿诺斯公爵】
【您的任务:尽情享用您的晚餐】
【规则一:您是这栋古堡里,唯一的猎人,所有误入的旅客,都是您的食物】
【规则二:您只在“侍寝”时进食,在您的客人情意最浓时,享用那颗温热的,跳动的心脏,会更加美味】
【规则三:被选中的“侍寝者”,无法拒绝您的邀请】
【祝您,用餐愉快】
宿珩的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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