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啪——”地点了根烟,他平常不抽,但此时心里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
他嘴里含着烟,挑眉看向脑袋要耷拉到肚子上的古德庆,毫不犹豫地朝他丢了一个纸团。
古德庆瞬间清醒,嚷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陈一诺吐了口烟,喃喃:“那你倒是往下说啊……”
古德庆抬手擦了擦口水,有些茫然:“说……说到哪儿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说到,飞舜取消跟天峻合作。”
陈一诺眯着眼,吸入一口尼古丁。
18岁生日后,传来“天峻续约失败,飞舜跟建盛签约”的消息。对于多事之秋的天峻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意味着,天峻丢了大客户,旗下所有邮轮没了生意,员工还将面临大裁员。
“贺家拿到飞舜的合作后,又想到了损招,他们付了一笔重金,让我到警局自首。还找了一批记者专门去警局门口采访我。”
那个采访,陈一诺记忆相当深刻。
视频里,古德庆被一群记者围攻在警局门口,而记者的提问和古德庆的回答,当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记者:“古先生,你来这里自首,跟天峻的大裁员有关系吗?”
古德庆:“因为我的错误,让那么多人丢了生计,我感到非常抱歉。今天我鼓起勇气自首,算是给大家一个解释。”
“我本名叫古德庆,以前是陈一诺的大伯。”
听见陈一诺的名字,记者们纷纷兴奋起来:“你们不同姓,怎么能是亲戚呢?你有什么证据吗?”
古德庆从怀里掏出一张古家的合照,递到摄影机面前,这是古家还没没落时的照片。古家十几户人济济一堂的拍照好不热闹。当时的一诺站在最前排,笑容很稚气。
“后来,我们家没落,他就被陈老太太领养回了陈家。改名叫陈一诺。”
“我也是最近,才重新跟他相认了,也有了后来到邮轮的工作机会。”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咔嚓咔嚓”不断,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成为邮轮供应商的,其实是陈一诺?”
“那能回应一下,非法聚赌是你跟陈一诺一起伙同的主意吗?”
镜头里,古德庆泪如雨下,那张脸皱巴还泛着油光:“一诺只是个小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大家责怪我就好,不要责怪一诺……我对不起大家。”
采访结束,古德庆功成身退,他在贺朝阳请来的保镖护送下,进了警局。
……
采访视频,在古德庆声泪俱下的道歉,以及“一诺只是个孩子,不要责怪一诺”的发言,经过发酵后,造出了更高的舆论。
本来,陈一诺跟陈宗礼的“明争暗斗”已经在媒体的猜想下,传得人尽皆知。如今,在古德庆的剖白下,硬给陈一诺扣上“为了陷害陈宗礼不择手段,伙同古德庆非法聚赌!”的大帽子。
之前把矛头对准陈宗礼的邮轮员工和董事会,态度发生180度转变,对陈一诺的所作所为,口诛笔伐。说他是白眼狼,说他狼心狗肺。
就这样,刚满18岁的陈一诺,面临了人生第一次网暴。
他想召开记者会,想跟所有人澄清,自己是无辜的!但他怎么证明?
既不能否认自己跟古德庆的亲属关系,也不能跟记者说,古德庆是陈宗礼安排上邮轮的……毕竟,这件事,陈宗礼由始至终都在维护他。
就算坦白了,大家也只会觉得:看吧,就是想把罪名推给陈宗礼,白眼狼……
真的是,百口莫辩。
那段时间,他哪儿都不敢去,躲在房间里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剑,让他随时熬不过19岁……
一周后,他终于看见了陈宗礼——在陈家的私人飞机上。
回想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搭乘陈家私人飞机,第一次是他从上城来港城。
看见陈宗礼的时候,还是笑着问好,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他带着戒备问道:“哥,我们要去哪里??”
陈宗礼只深看他一眼,回避似的低头看笔记本,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跟陈宗礼默契地没说几句话。
等飞机降落,陈一诺才知道,他们去了A国首都N城。
他们在公寓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陈一诺拉开窗,发现公寓窗外正对着一排郁葱葱的法国梧桐,那茂密成度,让他想起家里的老榕树。
吃完早饭,他跟着陈宗礼去了N城顶尖大学——NYU。
他们走走停停,陈宗礼难得好心情地跟陈一诺分享自己大学里的趣事。
其实并不多,都是些琐事。毕竟,陈宗礼真的很忙,除了上课、考试、论文,其他时间全被工作填满了。最后,话题又转向NYU的介绍上。
一路上,陈宗礼说NYU的历史、教师资源、厉害专业……饶是这样,陈一诺也很知足,他太久没跟陈宗礼近距离见面聊天,仿佛他们只是云云学生中,漫步在NYU的学长和学弟。
慢慢逛到NYU的湖边,天蓝色玻璃一样的天空,被完美复刻在湖面,要不是白天鹅畅游时滑出了水痕,根本无法识别真假。
陈宗礼买了两杯咖啡,他们靠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放下外界纷扰,奢侈地浪费时间。
等咖啡喝了一半,夸NYU的话,已经夸无可夸时,陈宗礼终于问:“一诺,你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陈一诺眨眨眼睛,毫无心机地:“很好啊,很舒服。”
陈宗礼喝了口咖啡,目视前方不敢看陈一诺:“那你要不要留在N城?”
“你的成绩我看过了,来NYU念书绰绰有余。我们现在住的公寓,也已经在你名下。你刚满18岁,可以支配你奶奶留给你的遗产,我还另外给你准备了信托基金,维持你的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陈一诺被陈宗礼一股脑的信息说愣了,但很快他就明白什么用意。
他举起手喊停:“够了哥,你别说了……”说话的同时,眼眶通红。
他不甘道:“你之前说,让我好好长大,你等着我回天峻帮忙,还算话吗?”
陈宗礼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古德庆采访舆情发酵,天峻股价连续下泄。董事会认为,陈一诺的存在会持续危害天峻的股价,而天峻的所有员工也不待见他。未来,他要进入天峻的机会几乎为零。
陈宗礼习惯性地伸手,想摸他那头卷毛,安抚对方,也让自己冷静,但被陈一诺敏感地躲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问非所答道:“也不一定要在天峻帮忙,创业也好,投资也行,需要资金,可以随时问我……”
“咻——”,那把悬在头上许久的剑,总算落下了,并且残酷地刺破了他唯一的希望。
“我不需要!”陈一诺攥紧拳头,浑身发抖。
“陈宗礼,你说话不算话!为了保你自己,把我丢到国外!古德庆他说谎,这些你都知道的!”
陈宗礼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前砸:“是,我说话不算话,你给哥一拳!”
陈一诺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下意识握拳的动作,跟白凤娇灵堂前那个瘦小的陈一诺重合。
陈宗礼觉得自己的心被凿出一个洞,汩汩淌着黑血。他太不是东西了。
无论是古德庆被判入狱,还是开展新业务安置邮轮的员工,他用尽办法,可天峻内部的怨气依然不消……
董事会认为,反正是养子,干脆恢复他古一诺的身份。跟陈家、跟天峻没有半点关系最好。陈宗礼和老太太苦苦争取,最后各退一步,把陈一诺送出国,并且永不踏入天峻。
陈宗礼做梦都想把陈一诺留在身边!可现实如此,实在没更好的办法了。他不只是陈一诺的哥哥,还是天峻的CEO,副董事长。
在谈判桌上所向披靡的陈宗礼,赢不了董事会,对陈一诺束手无策。
他只能艰难地劝陈一诺:“你那么聪明,没必要非去天峻不可,外面的世界很大。做自己喜欢的事,边念大学边创业,大学没毕业,你公司可能就上市了,到时候……”
陈一诺喊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斗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就想跟你一起!陪着你!你听不懂吗!”
陈一诺突然想起咖啡厅里那对狗血的情侣,原来人在这种情况下,脑海里只想得到狗血的对话。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本以为眼泪在白凤娇的葬礼上已经流干了。没想到,还有存货。
他用力吸着鼻子,哽咽道:“我10岁那年的中秋节,爸妈开车出去办事,出去之前,说好了晚上回来跟我一起点灯笼!结果他们出了车祸……”
“后来的中秋节,只剩奶奶陪我点。14岁那年,奶奶躺在床上再也动不了,她跟我说,以后要乖乖听陈老太太的话,把陈家当自己家……”
“我听话,我把你们当家人,结果呢?我不想知道外面有多大,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受够了被你们从一个家丢到另一个家,从一个城市丢到另一个城市!!!为什么你们总要把我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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