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单一个村子,连带着整个江安府上上下下,这几年也发展了不少。
从湾水县的县令到江安府的府尹,不少人都跟着沾了这份光。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年的大考,这些人晋升也就近在眼前了。
想当初谢虞琛想让余小郎念蒙学都得送去隔壁村才行,但现在据许大郎信中所说,蓬柳村已经有了一个专门给孩子念书的地方,请了县里的夫子来给学生们讲课。
这也不难理解,原本大家生活都是勉强着过,不是不愿意读书,而是没条件考虑这些,能吃饱就不错了。
现在日子富裕,自然就想着让自己家娃娃去念点书。哪怕是没有读书的天分,去感受一下知识的熏陶也好过大字不识得一个。
在信里许大郎还提到,谢虞琛在潼州开办书院的消息传到江安府之后,就连蒙学的先生在管教学生时,都会说“你们好好念书,念得好的话,说不定日后有机会考进他开办的书院,将来出人头地”之类的话。
对于出身平凡的他们来说,若是将来能考上杜仲书院,确实是他们能改变自己和家人命运的为数不多的机会。
不过这机会何其渺茫,全国上下那么多出身平平的少年郎,却只有这一条门路。书院第一年开办,招收的学生人数不过上百人,竞争何其激烈。
只有最聪慧,最有天赋的那一小部分人,怕是才能有幸走上这条道路。
谢虞琛主动换了一个话题,问起这儿附近有什么比较有名的特色。
周洲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特别出名的来,扯着缰绳冲谢虞琛摇头。
“若说有什么特色,属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个什么来,左右就是些糕点酱菜一类的。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稀奇,到了别处也都能买。”
提起这个,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谢虞琛昨晚塞给周洲的那一包没动几块的银丝酥。
周洲和身边同僚分了好一会儿,互相你谦让他他谦让你,好歹才没让那包糖给浪费掉。
“不过毗邻大槐村的隔壁村子,因着村里有一口清泉,酿出来的酒倒是小有名气。”
其他人也赞同:“据说还加了几种药材和什么树叶浸泡,别有一番风味嘞。”
什么树叶?应该是竹叶吧。
谢虞琛对这个还真是有点感兴趣,“我昨天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
现在已经走出去这么远,让人掉过头再回去买也不合适。
“早备上了!”
周洲呲牙一笑:“这酒就最后面的那辆马车里放着呢。大人之前吩咐的,让属下去买了带上。今年刚开坛的陈酿,若不是大人吩咐得早,怕是都买不到呢。”
“是吗……”谢虞琛神情微顿,目光回望向身后的那架马车。
这两日白天他都在这架马车里,翻看点杂书话本打发时间,偶尔和乌菏闲聊两句。
自从书院启程的前一日起,就又有公文开始陆续送到乌菏手上等待批复,平常谢虞琛看书的时候,乌菏就在一旁处理这些文书。
今天天气好,再加上是行程的最后一日,他们这行人赶路的速度慢了些下来。谢虞琛就没继续窝在马车里打发时间,而是让人牵了匹马,和周洲等人走在前面。
乌菏没有和他一块出来,在马车里处理积攒的公务。
周洲瞥着谢虞琛的神情,揣摩着他的心思开口:“大人说您应该对这些感兴趣……”
可能是谢虞琛的目光在马车上停留的太久,又或许是某种莫名的心电感应。
在他目光落下后,马车左侧的帘子被一只手掀起。
手指素白纤长,瘦而有力。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打在乌菏凸起的骨节上。
南红玛瑙制成的扳指在阳光映照下,更加艳丽夺目,殷红的颜色仿佛会顺着指节滴落流淌。
谢虞琛像被刺了一下似的,迅速低头回身,披挂的大氅挡住来自身后的注视。
“今天的太阳有些厉害,郎君要不要到马车里歇会儿?”周洲侧身询问。
谢虞琛点点头,缓声应下:“我待会儿就去。”
不像他们这些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糙汉,面前人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白且细腻。被太阳一晒,皮肤的泛红就会格外明显。
片刻后谢虞琛坐进马车。
桌上的公文整齐地摆成两摞,靠左的这摞垒得格外高,是已经处理过的,另一边则只剩了薄薄的几沓。
“谢郎怎么进来了?”乌菏抬头问了一句:“不继续骑马?”
谢虞琛给自己倒了杯茶,手背碰了碰脸颊,“今天天气太好,外面的太阳有点晒。”
乌菏唇边溢出一声不太明显的轻笑,被谢虞琛敏锐地捕捉到了,嘴角不由向下撇了撇。
“你处理你的公务,我就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不打扰你。”
“原本就不影响。”
乌菏捏了捏眉心:“要紧的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都是一堆废话,懒得看。
“等回京之后再处理他们。”乌菏冷哼一声。
谢虞琛轻轻摇头,为这些人即将到来的结局默哀。
不过说起回京,他这儿倒是还有不少问题要搞清楚。这次到京城,不止是受乌菏邀请,也不是单纯逛吃游玩。谢虞琛是带着必须要完成的政治目的来的。
在书院的那段时间,谢虞琛完成了关于“科举制”的全套草案拟定,包括大致的考试内容、形式等等一系列的构思。
其中多半来自于他所熟知的历史上的那个科举制,又在这基础上,根据南诏的具体情况进行了部分修改。
虽然关于科举制的计划案是在到书院之后才完成的,但这个念头其实早已有之。
谢虞琛与乌菏第一次相识,那时便是因为私盐一案,之后他替代对方,以乌菏的身份去到东山州巡视。
……一步步走到今天,后来的一切都是自私盐案始。
第114章
如果没有私盐案, 他可能不会亲眼目睹东山州的那场水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不会知道在被地方豪强把持的石场里,普通百姓受到那样恶劣的对待。
也许就不会昼夜不舍地研究杜仲胶的制法, 不会开办书院, 不会有这张将近十万字的计划案。
世家把持着朝政, 垄断的问题已是沉疴已久。从前朝到今日,几代开国帝王都是典型的贵族门阀出身。建国之后, 为了稳固统治, 也为了尽快能安定下来,对于这些世家高门自然是尽可能地拉拢和友善。
但世家权大又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弊病。削弱世家的权势,一直是历代皇帝都想做的事情。
当今即位时还不到十岁,册立这么小的孩子为帝,虽然对这些事大家都是讳莫如深, 只字不提, 但多半也能猜到经历了什么。
元后逝世后, 无论朝臣如何上表请奏, 先帝都始终不肯再立新后,乃至后位空悬近十年。即位的幼帝生母出身不显, 虽然最大限度的防止了世家通过外戚把持朝政的可能。
但毕竟是稚子孩童。册立太子的那几天,许多人晚上做梦都是笑着的,都做着架空幼帝、监国摄政的美梦。
只是没过多久,先帝便又下诏,命乌菏入东宫教导太子。
先帝对门阀世族群体多了几分无奈的宽和, 但乌菏却是一点不肯容忍的。
等到先帝驾崩,乌菏执掌大权, 行事作风又极为霸道强硬,再加上金甲军, 竟然生生抑制住了南诏自建朝以来就有的世家把控朝政的风气。
谢虞琛对这位即位近三十年,一直以仁善著称的先帝一直极为好奇,他曾在私底下无乌菏闲聊时试探性地问过几句,问他先帝是否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仁善。
乌菏倒也没有刻意避讳,他先是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先帝在时,宫中那些出身高门的嫔妃,无论位分高低,都无一曾诞下皇子……”
一句话说得谢虞琛后脊背发凉。
相比起不知道是真仁善还是假慈悲的先帝,乌菏的行事作风就要直接,也狠辣得多。
新帝即位后不久,他就以铁血手段处理了一批图谋不轨的大臣,震慑住了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几个世家。
也难怪乌菏的名声在整个南诏都不太好,一直都和“暴虐”“残暴”一类的词挂钩。这其中固然有他肃清朝堂、手段狠辣的缘故,但更多还是因为触犯到了世家的利益。
仅私盐一案,就拔掉了在绥桐盘踞多年的赵、辛两个世家。与掌握话语权舆论的世家作对,名声能有个好才是见鬼了。
私盐一案,乌菏不仅是杀鸡儆猴,处理了一批贪官以儆效尤。同时也清扫出一大批空缺的职位来。等到风波平息之后,可以想象,新上任的那些官吏和原本的利益集团一定是相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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