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保留着原本的记忆，对吗？”
“你还是那么敏锐。”菲利克斯顿了顿，终究回应了他的问题。
“难怪，大家都那么奇怪。”萧宁喃喃。“对不起。是我失诺。”
他坦然道歉。是他的错，他就要道歉，没什么好推卸的。
菲利克斯沉默一阵，突然松开了萧宁。
萧宁却在被松开的那一瞬间，抓住了菲利克斯的胳膊：“道歉是很没用的事情，但也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总是让你担心，是我不对。”
菲利克斯没有说话，却将萧宁的手轻轻拽下，离开了这里。萧宁想要追上去，却被锁链拉了回去。
怎么办，菲利克斯好像哄不好了。
这样想着，过了几个小时，洞穴里面竟然出现了光亮，是菲利克斯在离萧宁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点燃了蜡烛。
突然的光亮刺激到了萧宁，他的眼睛忍不住流出了一点眼泪。但是他也借着这光清楚地看见了菲利克斯的样子，梦幻一般的鱼尾在微弱的光芒下闪着光彩，就好像梦境一般。
他流畅的肌肉被光芒蒙上了一层薄纱，扭头看来，微卷的头发配上人间难寻的长相令人心醉神迷。
萧宁坐在床上，就这样看着他重新又偏过头去，仍旧是不肯说话的。
特别别扭。
“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萧宁真的有些难过。
菲利克斯还是不作答，似乎在刻意回避和他对视。
等到下一顿饭的时候，萧宁就发现他彻底失去和菲利克斯接触的机会了——这家伙都不喂他了，直接把肉放在盘子里，然后放好，滑过去。
萧宁：6
这样下去不行，萧宁想要把锁链的锁芯弄坏，但是菲利克斯什么都不给他，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等等……或许其实也不用真的破坏掉锁链。
让菲利克斯觉得他想或许就可以了。
于是，等等菲利克斯下一次进到这里的时候，就闻到了那浅浅的血腥气。
祂动作一顿，立马把鱼片放到一边，去查看萧宁的状况。
很快就发现了他被磨破的脚腕，连那些柔软的布片都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你……”
菲利克斯刚刚开口，萧宁就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人类语言的？”
菲利克斯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就这么想要离开吗？你如果像之前一样，是不会受伤的。”
萧宁看着菲利克斯，对方的表情非常复杂，好像有着怒火，又好像有着痛惜，似乎也藏着受伤……
萧宁愣愣地看着菲利克斯半响，突然用膝盖抵住，把上半身撑高，用额头抵住了菲利克斯的额头。
祂……祂在发抖。
明明是武力上根本无所畏惧的人鱼却因为他伤害自己的举动而痛苦颤抖。
萧宁抿住了嘴。
是他错了。
他自己现在被所有人爱着，但菲利克斯不一样，祂和过去的他没什么区别。
祂将他视为珍贵的唯一，却一次一次的失去他，因此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他却以为祂只是因为他的失约而生气。
萧宁使劲摇了摇头，用力的抱住了菲利克斯。
“对不起。”他带着哭腔，仿佛看到了那个幼小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抛弃自己跳下楼去，他当时何其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即便他的初衷不是，可实际上，结果总是将菲利克斯留在那里，眼睁睁的见证着他的死亡。如果过去的记忆祂都有，岂不是已经见证过他无数次死亡，自己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留在原地。
他……太懂得那种痛苦了。
菲利克斯即便和他立场相悖，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在长久的相处之下不仅没有仇视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他，重视他。
他却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给祂的，反而给祂带来了新的痛苦，一次又一次的失约。
菲利克斯有些手足无措地回抱住了萧宁，祂不太明白为什么萧宁在哭，只能笨拙地想要给他擦眼泪，轻声道：“我不是故意想要吼你的……”但祂也不肯再放手了。
幸亏萧宁也没有提那些，而是将头埋在了祂的颈窝处。
过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想吃烤鱼吗？”
他偏头看着菲利克斯：“带烧烤架来吧，我给你做烤鱼吃。”
菲利克斯愣愣的，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萧宁不走，祂就都答应。
于是菲利克斯就成功吃到了萧宁烤的烤鱼，他们没有在洞穴里面烤，不然要把自己呛死，他们是在海岛的边缘烤的鱼。
这也是萧宁第一次成功地出洞穴，看到外面的情况——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岛，往外走走，就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湛蓝大海，海鸥从天边飞过，四处都是大自然的气息。
虽然菲利克斯还是很没安全感地给他带着锁链，可是萧宁却没有觉得兴致受到了任何影响。
他被限制在树旁，就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菲利克斯下海抓鱼，几乎只过了几分钟，就抓着一条有半个手臂长的大鱼上来，然后在菲利克斯灵巧的双手中间，变成了一个个薄鱼片，直接当鱼生吃也鲜美异常。
不过萧宁还是选择将他们都烤了。
菲利克斯带回来的调味料非常齐全，萧宁发挥了他去烧烤店打工的手艺，除了鱼，什么生蚝、扇贝，都烤得香喷喷的，大饱口福。
他们吃完了，就这样一起坐在海边，望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和漫天星辰。
萧宁将脚泡在海水中，慢慢地划来划去。
菲利克斯也把漂亮的鱼尾巴跑在水里面，左摆摆，右摆摆。
萧宁侧着头看菲利克斯，现在的菲利克斯比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模样，真的好了很多很多，原本破破烂烂的一条鱼，现在就好像被擦去灰尘血迹的宝石一般，重新焕发出光彩来。
只是眼睛里面好像还总是黑沉沉的，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萧宁忍不住捏了一下菲利克斯的脸。
菲利克斯：？
呆呆的，大傻鱼。
萧宁其实有些想要菲利克斯送个报平安的信件回去，但是考虑到对方仍旧紧绷的神经，只好作罢。
微风吹过，带起萧宁的发丝，那柔软的发丝从菲利克斯的胳膊上划过，弄得祂痒痒的，祂垂下头，只看到萧宁抬头看着星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祂突然很想以后能一直一直都这样。
没有其他的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
但那好像只是妄想而已。
萧宁总是在意很多东西——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类，连他自己都放得很后很后，更别说祂这么个人类都不算的家伙了。
所以才总是失约。
可是祂不喜欢他离开，不喜欢他受伤。
祂尝试阻止，但是没有用。
祂永远抓不住他。
所以，这次抓住他了，就觉得不能再松开了。
不能松开。
其实是很害怕的，害怕看到萧宁憎恶的眼神。
但是没办法松手了。
做不到。
在海洋包围的这里，祂的地盘，将萧宁锁起来，祂才感觉到胸口咆哮的那只野兽稍稍安分少许。
有的时候，那种灼烧的、疯狂的感觉，真的会让祂想要不顾一切地撕咬他。
祂会忍不住疯狂地想着：如果将对方吞吃入腹，那他们就彻底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了。
但祂知道那是不对的，是不可挽回的。
是那只在祂身体里咆哮的野兽蛊惑的疯言疯语。
祂有的时候会感觉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并没有经常去见萧宁，只是很克制地在送吃食的时候去见见他。
更多时间，祂都是在洞穴口吹着海风，让自己冷静。
知道萧宁就在自己的身后能让祂冷静不少，不见祂能避免祂内心的欲望无限滋长。
尤其是人鱼的情动季将近，祂更觉得自己躁动难抑。
过去的这个时间，祂没有求偶的欲望，自然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现在不一样。
祂会忍不住想起萧宁，因此愈发痛苦。
人类……和人鱼不一样……
祂能留下萧宁都是强行的，更不能做多余的事情。
菲利克斯在确定萧宁回洞穴休息后，一头扎进了大海中，潜进大海深处，离萧宁够远，让自己清醒下来。
祂反复告诉自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能，不能打破这样的平静。
祂躺着，闭上眼，静静沉入更深处。
身体燥热，很难受，就好像身体都烧起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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