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不甘地点头。
钟情毫不在意,近乎撒地抱住教皇的脖子,问道: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喜欢看我玩牌吗?”
审判者稳稳地站在原地,语气波澜不惊。
“到该做晚间弥散的时间了。”
“是吗?”
钟情大度地挥手,双腿也从教皇身上下来,“那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一起去舞会。”
脚踝突兀地被人握住,审判者拾起倒在地上的长靴,半跪在地上替钟情穿鞋。
钟情踩在他的肩上,看着那双修长俊逸的双手替他绑好铆钉上的绳索。
这真的是很麻烦的穿法,即使那是一双十分灵巧的手,也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教皇起身,在情人额心落下一吻后,转身环视着周围沉默而嫉妒的贵族们:
“祈祷室已经准备完毕,移步吧。”
人群纷纷离开,只有仍跪在地上的阿尔切和贝尔落后一步。
那枚刻着暗纹的曜石扳指孤零零躺在地上,并没有人去捡拾它。
“我在异端审判局,曾将许多被魔鬼附身的人钉在十字架上烧死。”
阿尔切拔出袖筒中十字锥,阴郁地看着轮椅上的人,“这可是一门精细的学问。要用钩子、牙锯、三棱钉和十字锥将那个恶魔牢固地钉在十字架上,还要确保恶魔在火刑之前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他像个屠夫一样,野蛮地用袖口将十字锥尖擦拭得锃亮。
“我精通这门学问。欢迎你来异端审判局参观,希拉德克伯爵。”
说罢,他将十字锥插回袖筒。
他捡起地上的扳指,双手捧到钟情面前:“您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殿下。即使教皇的皇冠也抵不上在您脚背上落下一吻,还请您成全。”
“下次吧。”钟情不耐烦道,“你该去做弥撒了。再晚些,就要惹圣座猜忌了。”
阿切尔勉强答应下来。
他回头不屑地看了贝尔一眼,这才提步离开。
殿中只剩下钟情于贝尔两人。
钟情跳下球桌,抱着猫缓缓走到贝尔面前。
麻绳还凌乱地缠在他身上,掉落的灰棕碎屑让他的白色法袍变得肮脏。
“哎,可怜的贝尔。”
眨眼间那个冷酷无情的钟情又变成初见时义愤填膺的模样。
“那个刽子手竟然敢这样侮辱威胁你,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你之前似乎说过,善堂骑士团带回一些病人?该不会是瘟疫吧?如果是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异端审判局不会给那些人治疗的机会,而是会把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全都推入火炉。阿切尔家族的手上又要沾满无辜亡魂的鲜血了,即使这样你也能忍耐吗贝尔?”
黑猫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扫过残废的膝盖,钟情站在轮椅跟前,背对着炉火站在阴影之中,那双黑色的眼睛被黑猫脊背上的碧玺反衬出毒蛇一样的幽绿。
“即使你对自己毫无自尊,可他也同样也在威胁我。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杀了他吗?”
*
马鞭抽在马背上,骏马发了狠似的往前飞奔。
照例任何人都要在教皇的宫殿门口接受搜身检查,但这匹骏马奔跑的速度实在太快,带着不可阻挡的威势,轻而易举就冲破十字禁卫军的防守。
膝盖和小腿上的皮肤越来越疼,这是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疼痛,显然另一具被他真正贪恋的身体的主人正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精神折磨。
洛萨尔无比兴奋,兴奋到那疼痛几乎能深入骨髓,他也甘之如饴。
封印在松动,甚至比在海底的那一次还要强烈。
属于另一个人的强烈欲望通过疼痛向他传递过来。
骏马精准无误地祈祷室停下,洛萨尔翻身下马,透过大门的缝隙看清里面并没有阿切尔和钟情的身影。
他冷笑了一声,在祈祷室门边的一处暗室中看见私逃出来的两人。
阿切尔跪在地上握着钟情的脚,听见声音便勃然大怒。
想做的事情频频被打断,他抽出腰间宝剑直刺来人,却在看见满头蓬松金发的洛萨尔时微一犹豫,瞬间脖颈一凉,头颅高高飞起,落在几米远外的煤堆上。
无头的身体片刻后栽倒在地。
洛萨尔踏着满地鲜血,握住坐在旧木桌上的人那只袜子脱到一半的脚。
“胆子真大啊。一墙之隔的地方,我父亲正在诵经。”甚至这里就能隐隐听见他念唱赞美诗时威严雄厚的声音,“而您居然敢就在这里与他最忠诚的下属偷情。”
他粗暴地拽下那一小块蕾丝布料,呢喃道:“母亲,您想要钱,何必让他那双肮脏的手触碰您呢?我同样有很多钱,只要您愿意也让我亲吻您的脚背,我的钱便都是您的。”
“行啊。”钟情不痛不痒道。
“……”洛萨尔沉默片刻,而后讽刺地一笑,“看来您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啊。您不是与贝尔两情相悦,为了救他甚至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吗?”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洛萨尔冷哼,低下头去舔着手里的脚背。
原本只是想亲吻一下以作威慑,然而双唇贴上那滑腻的皮肤后,却情不自禁开始细细含吻那里凸起的每一根血管和经脉。
“您大概不知道吧,奉献的灵魂比金子还要璀璨,那时候的您,简直美到不像话……即使上帝见到那时候的您,也会心甘情愿在永恒之间开设赌场,只为博您一笑。”
凶猛的小狮子突然像个诗人一样开始使用修辞说起情话,比天生甜言蜜语的人还要来得诱惑,但是钟情不为所动。
他抽出脚,光裸的脚尖踩在洛萨尔大腿处插着的火枪枪柄上,磨人地蹂躏了两下。
“这就是一发能射出三十颗子弹的新式火枪?要给一整支骑士团配备它应该会花上不少钱吧?我很怀疑,你还有钱帮我还债吗?”
听见轮椅声传来的方向,他抬头,朝来人笑笑,“要不你们兄弟俩一起来?加上你哥哥的钱,或许就够了。”
“……”
握住脚踝的手微微发紧,洛萨尔忍耐着让自己不至于面目扭曲。
“您简直比地狱里的魅魔还要浪荡,母亲。”
“谢谢夸奖。”
钟情仍旧看着轮椅上的人,“你们的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洛萨尔正要反击,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弥撒结束了。
所有人屏息待门外的贵族走过,但紧接着就是教皇的呼唤声。
“阿情?”
这是西方大陆的人们全然陌生的称呼,但一出口就能意识到这称呼蕴含的亲昵意味。
洛萨尔突然冷笑一下,暴起将钟情压在身下,握住他的手腕禁锢在他自己的背后,然后便是粗暴凌乱的亲吻落下。
钟情扭头避让着,在亲吻的间隙之中看见几步之遥的贝尔。
他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又像是只是在凝视虚空。
钟情突然觉得这场景何其相似,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这样,一个人与他亲密无间,而另一个远远地看着。
不,这并不久远。
在教皇的冬宫,审判者和监管者不也这样站位过吗?
“怎么办呢?”洛萨尔得意洋洋地呢喃,“要是让父亲大人发现我们在做什么,您说他是会杀了我,还是杀了您?”
他停下来,企图从钟情眼中看出一丁点惧怕与慌张,但钟情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睛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门外教皇毫无方向的脚步声一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径直朝这边走来。
洛萨尔一惊,正要起身寻找可以躲避或者逃遁的地方,却被钟情勾住脖子。
他狠狠地吻着洛萨尔,然而双眼却紧盯着轮椅上的人。
门外唤着他名字的教皇越走越近,已经能够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钟情仍旧抱着洛萨尔不撒手。
他的力气比起梵蒂冈雄狮当然是不值一提,但洛萨尔竟然挣扎不开,或者说他根本不像挣扎。
面前人的主动简直比地狱里恶魔的引诱还有可怕,让人心甘情愿就此沉沦。
洛萨尔本已放开的双手重新搂上那杆细腰,在门外教皇的一声声呼唤中,在心中那块血肉扑通扑通地跳动中,闭上眼,却拔出火枪。
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他唇上猛地传来被噬咬的疼痛。
胸膛处一股力道将他大力推开,面前的人跳下木桌,光着脚踉跌跌撞撞向门外的人。
束在脑后的黑发已经散开,衣衫凌乱,雪白的衬衫从腰封里扯出来,更要命的是他双眼含泪,嘴唇上染了血迹,在黑发的映衬下红得近乎妖艳。
他扑进教皇怀里。
“圣座!您的两个儿子想要强迫我!”
第135章
洛萨尔:“……”
贝尔:“……”
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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