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谦恭地低着头,实则嘴角抿起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
只那一眼,钟情立刻就能断定,贝尔之所以能比剧情里还要顺利地攻占教廷,这个人恐怕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辘辘的轮椅声。
钟情回头,依旧是浑身雪白长袍的贝尔正静静凝视着他。
他在距钟情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接过宝剑,然后拔剑出鞘。
剑身明晃晃照着他自己的脸,剑锋却在烛火的摇动下,晃了面前人的眼睛。
贝尔盯着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很像一只状况外的猫,因为过于天真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阿情。”
他还是那样柔和地唤着。
“嗜赌之人必下地狱。你已经身处地狱之中了,知道该如何赎罪吗?”
钟情别过脸。
“我没罪。你要是把我抓来就是为了向我传教,还不如给我一袋子金币让我还清赌债,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对着你念上几句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呢。”
“……呵。阿情不相信罪孽,却很相信赌债。”
贝尔轻笑一声,“我可以借钱给你,不过……”
他双上递上宝剑,抬眸看着钟情,用温和的姿态说出带着剧毒的引诱。
“去吧,阿情,去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会帮你还清赌债,还会代表神……饶恕你。”
第138章
钟情:“……”
看来男主对剧本很有自己的理解啊,这是要让他两个平生最恨的仇人自相残杀?
钟情朝王座上的人看了一眼。
审判者如雕像一样闭眼坐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儿子正在怂恿他曾经的情人弑君。
钟情移开视线,落到台阶下的监管者身上时,对方朝他露出幸灾乐祸地隐秘一笑。
钟情心中叹气,突然间意识到在场三个人,或许他一个也不曾真的认清过他们。
“如果嗜赌就是罪过,但同性恋者又是什么呢?我有罪,难道你就没有了吗?”
一句话就击中盘踞在他们之间最深刻的矛盾上,钟情明知自己实是在作死,但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我不信神,所以不需要你的宽恕。但你信神,那你倒是可以来请求我饶恕你。但是我平生最厌恶同性恋者,所以连我这个罪大恶极的无神论者,都绝不会宽恕你。该下地狱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贝尔。”
贝尔垂眼将宝剑插回剑鞘,钢铁剑身摩擦过皮革剑鞘,发出奇异的嘶嘶声音,像藏着什么冷血的野兽。
“我见过很多赌徒,因为还不上赌债,追债的人便砍下他们身体的某一部分作为交换。所以赌场的打手每一个手上都沾满献血。阿情害怕他们,是因为害怕他们也会像对待别人那样将你砍手砍脚吗?”
贝尔抬头微笑,“那阿情为什么不怕我?”
“……”
“是觉得我不会这样对待你吗?”
“……”
“可是阿情,我真的这么想过。在你背叛我的时候……”
贝尔的声音低到近似叹息,“我在想如果能再次见到你,应该拿走你身体的哪一部分来作为惩罚……我想了很久,一开始什么都想要,后来发觉这样太过自私,便只要阿情的一双腿就好了。”
“……”
虽说早已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但男主就这样光明正大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钟情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尤其是贝尔的语气如此缠绵悱恻,不像是威胁,倒像是枕边的絮语。
这种违法犯罪的对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良久才憋出一句符合人设强盗逻辑的话:
“是你非要带我来梵蒂冈的。如果不是你,我一个渔夫,怎么会见识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奢侈的财宝和令人上瘾的赌法。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越赌越大,是你让我回不了头。我向教皇告密,也不过是像你当初强行把我带来梵蒂冈那样,借禁卫军的力量将你强行送回梵蒂冈罢了。”
“不。”
贝尔轻轻摇头,“不是这个。阿情,我不怪你泄密,因为你说得对,是我在还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就将你过早带来梵蒂冈。这一切全是我的错。”
钟情:“……”不是吧,他就随口一说而已啊!
“我唯一无法原谅的是,你居然连一面都不肯见我。”
贝尔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紧握住轮椅的双手因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
“我在信上那样求你,阿情,只要你来,哪怕只是看我一眼,我也可以将我们的之前一笔勾销。可是你还是选了另一条路,那条通往赌场的路。”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充血,贝尔闭上眼睛,平复着呼吸,片刻后,又恢复成死水一般的平静。
“你爱纸牌胜过爱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使撒旦也不会比你更绝情。”
“……”
钟情真不知道该是无奈男主这般深情错付,还是该庆幸自己还好选了赌场的路,不然一切前功尽弃。
他嘴硬道:“能叫未来的教皇陛下这样卑微,还这真是我的荣幸。”
贝尔突兀地冷笑:“阿情,你确定不动手吗?即使父亲还活着,我依然可以提前继承他的遗产,权杖……以及你。”
钟情从他喑哑的嗓音中听出一丝压抑在愤怒与怨恨之下的欲望,他悚然一惊。
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还恨他恨到要砍他的腿吗?
怎么一会子功夫这剧情就要开始往床上跑了?
轮椅在渐渐向他靠近,钟情惊慌失措地四处寻找离开的路,但每一扇门都死死紧闭,不用想外面肯定也重兵把守。
走投无路之下,钟情突然对上审判者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漆黑深邃的、带着沉默的安抚意味的眼睛。
自始至终他一言不发,钟情却在那一刻看懂他的意思。
轮椅越来越近,就在贝尔伸手过来的时候,钟情猝然拔出他腰间的长剑。
他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最后站在审判者面前。
剑横在面前人眼前,却迟迟下不去手。
突然面前的人一把抓住剑尖,直直送进胸膛。
钟情一惊,下意识想要拔出来,但那双染血的指尖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在男主的视野盲区之中,不容拒绝地带着他继续向前。
钟情怔怔地看着他。
何其相似。
竹林间决战最后一刻,有人放弃抵抗用肉身接下无情剑意。
位面崩溃,双眼复明,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妄图抢走对方的面容和声音,尖刀将他们融为一体。
长剑猛地抽出。
钟情回神,脚下踉跄一步。
审判者胸口喷涌出大量血液,伏在教皇的宝座上,朝面前的人轻轻摇头。
钟情止住想要上前的脚步,驻足良久,他转身走下台阶。
带血的长剑“哐当”一声丢在贝尔面前。
“钱呢?”
贝尔定定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人。
王座上的人仍旧看着他们的方向,或许因为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他神色极其苍白,眼神也似乎有些悲伤。
他就要死了,但凶手无动于衷。
贝尔闭上眼。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食指曲起在扶手上一敲,门外成群的侍者涌进来,一队人将宝座上睁着眼睛死去的教皇尸体抬走,另一队人簇拥着钟情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直到被带到一个温泉水池,看到水面上飘洒的玫瑰花瓣,钟情仍旧不敢相信自己要面对什么。
当侍者送来近乎透明的睡衣时,钟情仅剩的侥幸心理终于也荡然无存。
为什么?
他已经按照男主说的做了,为什么剧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柔弱善良的贝尔吗?自己老爹血还没干透,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杀父仇人滚床单?
钟情披着黑色的斗篷,穿着透明纱衣,赤着脚被领到贝尔的寝殿。
天色已经全黑,虽然月亮已经出来了,但教廷彩窗的实用性几近于无,房间里昏暗地点着几根蜡烛,刚进门口时,钟情几乎是抹黑在往前走。
稍稍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之后,钟情终于在房间一角看见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主。
和他面前那张铺着绿色天鹅绒毯的台球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话一出口就知道是明知故问,但钟情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无比期盼地想要听到否定答案。
“你是我父亲最珍贵的遗产,比他手里的权杖还要贵重。”
贝尔轻声开口,伴随着他的声音,跟在钟情身后的人像是得到允许,终于上前。
那个人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制住他的手,将他推倒在球桌上,拉开双|腿,镣铐隔着一层柔软衬布捆住脚踝,银链的另一头锁在球桌旁特制的铁环上,只要轻轻一拉,床上的人就会不受控制地张开|腿,为逃跑做的一切努力也随之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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