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溅开。
修恩抹了把脸上属于弟弟的、尚且温热的血液,隔着一条走廊还在不断传来临死前绝望的哭喊求饶声。
莲花池的池水已经被血染红,水面上堆叠着数具浮尸。
罗斯蒙德家族老宅占据首都星中心十万平米的地皮,住着嫡系数百人,一个晚上就差不多被那个不速之客屠戮殆尽。
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好像不知道疼,也不知道适可而止全身而退。他只想杀人。
首都星的战争,Beta赢了Alpha,可罗斯蒙德却输给了兰凯斯特。从此以后所有荣耀和财富都将与这两个家族无关。
修恩看向钟情。
他仍旧神色淡漠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处在暴风眼之中,周围的混乱全然与他无关。
修恩突然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钟情示意他向一旁看去,那里挂着一件白色纱裙,正是之前宴会上他穿过的那条。
他取下裙子旁边那条美丽的蕾丝头纱,将它轻柔地披在修恩头上。
他声音柔和,并没有什么批评的意味。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不该被当做羞辱人的工具。”
修恩苦笑:“杀了我吧。”
钟情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他们都知道安德烈突然发疯是为什么,作为把他掳来的罪魁祸首,修恩落到安德烈手里,结局只会比死更可怕。
枪口轻轻抵住前额,钟情问:“你在要求我穿上它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某天会死在穿裙子的人手里吗?”
修恩没有说话,他透过蕾丝看着钟情,释然地笑了一下。他的眼神终于不再像是一个Beta看着Omega那样,不再有讥讽、轻蔑等等让钟情厌烦的神色。
他轻轻握住钟情扣着扳机的手指,然后用力一按。
“嘭——”
走廊处传来脚步声。
沉重粘稠,就像是来人踩着一地血水而来。
安德烈在戈雅的尸体旁坐下。
偌大的房子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安德烈的军装已经被血液浸透,下摆处滴落的血液已经快要汇聚成小流。手里的枪不是他自己的那把,大概是子弹打空从别人尸体上劫掠而来,枪口处刻有罗斯蒙德的家徽。挂在腰间的军刀也已经卷刃,刀鞘不知丢在那个角落。
他就那样坐在原地,神色疲惫地看着钟情,不发一言。
他脚下的血迹像是遵从着某种指引,汇聚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是钟情这半年间再眼熟不过的图案。
钟情在那一瞬间有些头疼。
纷繁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走马灯一样快速后退。
眼前的血泊、尸体,眨眼的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再下一秒,首都星金属的地板变成军区的木头,窗外荷花池的血水逐渐被泥土填平,万物生长,草木的香气直冲云霄。
窗帘上金属流苏变成棉质布料,洁白如云般堆在角落,缝隙中泄进一丝天光,一朵纯白的雪山玫瑰含苞待放。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在他面前死而复生,修恩、戈雅、严楫、罗素,最后是亚德里恩。
黄色的复眼在记忆海洋中是最清晰的存在,他用如同预言一样的声音说道:
“如果有朝一日时光倒流,我们就会再次相见。”
第25章
时间真的倒流了。
但一切并没有完全回到过去,而是在过去的废墟上重组,重建出一段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
钟情心跳如擂鼓。
他渐渐意识到这样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改变就已经开始。
那些出现偏差的记忆、被他遗忘的摆放和姓名、偶然间身处异地的错觉,是有人在过去一遍遍尝试改变未来。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钟情在心中焦急地呼唤系统,但世界线重置直接导致系统死机,半天都无法回应。
身后有人将他轻轻拥进怀里。
他听见那人在颈侧轻声道:“我只晚了一步。”
钟情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他万万想不到安德烈在长久的静默后会做到这一步,眼前记忆碎片流星般滑过,像被一只手牵引着,去往既定的方向。
钟情紧盯着那些画面,直到终于看见那个被自己遗忘的、神秘的图案。
原来他真的见过这个图案——在诺曼星上那些章鱼人的研究手稿里。
那诡异圆润的笔触,不是用什么柔软的笔尖书就,而是用柔软的触腕书写。
钟情对一切书籍都有着不错的兴趣,安德烈知道这一点,在攻下诺曼星后,将那里最大的图书馆搬回兰凯斯特。
他们的文字极难辨认,即使有系统翻译,还是看得一知半解。不过显然,无论是哪一方面,诺曼星人的研究都不比联盟差多少。
他们的热武器连联盟也不可小觑,只是因为不爱交际,所以不曾大力发展星际远航技术,只喜欢龟缩在诺曼星上,自给自足。
钟情想起曾经在安德烈书房里见过批准Alpha军团大量驻扎诺曼星的文件。
诺曼星被攻占下来后,人们默认这颗星球上的土著会被征召为开采铬矿和瑞铱金属的奴隶。
作为领导战争胜利的唯一一位元帅,这颗星球上的宝藏和奴隶理所应当成为安德烈的战利品。
所以那份文件没有引起钟情的注意,他那时候只以为是因为开采矿藏的人手不够。
但现在想想,诺曼星人形似章鱼,一个身子八条腿,何来的人手不够?
那颗星球上一定存在着某种比矿藏更加珍贵的东西。
既然诺曼星人并没有将与人类同样发达的物理学应用在星际穿越上……
那么,他们省下来的精力与时间,都花在哪里了呢?
征服空间,是所有生物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产生的欲望。诺曼星人在这上面的成就平平无奇,便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他们征服了时间。
钟情冷静地接受各种熟悉或陌生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互相吞噬。他几乎是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看待一段全新的记忆插进他的人生。
军校课堂上年轻的学生当着他的面捣蛋,逗得全班哄堂大笑。
下课后三个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整日围着他转,张口闭口就是喜欢他。
毕业典礼上,他推开笑意盈盈亲吻他眉心的人,朝沉默着站在一旁的人微笑示意。
然后他们各奔前程。
糖霜子弹炸开,血雾漫天。
他在疼痛和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中醒来,看见大门被撞开,总是沉默寡言地站在远处的人如今浑身鲜血,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他在病床边单膝跪下,喉咙里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沫。
他说:“向您求婚,钟上尉。”
这一次,晚了一步的人不再是他。
所有的碎片都嵌回时间线中,组成一段崭新的故事。尘埃落定,故事还是那个故事,故事的主角却已面目全非。
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那所军区的花房里。
门铃响了一声。
钟情走出房间,视线越过回廊的护栏向下看去,正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熟悉的、干净的脸上满是少年意气,即使亲眼见到所爱之人与最好的兄弟结婚,为此自我发配戍边三年,再次归来后,依然是这样发自肺腑的坦诚和开怀。
严楫热情地向楼上的人招手:“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好久不见,安德烈!”
这之后他单独看向钟情,收敛过于夸张的动作,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军礼,可眼里还满是雀跃的笑意。
“好久不见,钟助教。”
就在钟情愣神的那一小会儿,严楫已经离开玄关,自来熟地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仰躺下来。
“三年不见,难道你们一点都不想我?还不来接待我?”
钟情转头看向身边的安德烈。
他身上的血衣已经变成干净的家居服,此时正沉默地立在原地,目光既没有看向严楫,也没有看向他,只是随意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看来他也不确定时光倒流的结果。
钟情轻轻握住他放在雕花围栏上的手,轻声开口道:“严楫来了,元帅不下去看看吗?”
他的语气温和,眉目含情,就像是另一个时空里对待未死的严楫那样。
安德烈缓慢地转身,将视线一寸寸移到钟情身上。
钟情任他打量,丝毫不惧他的审视,仍旧用那副温柔贤妻的面具对着他笑。
片刻后,安德烈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把他一把抱进怀中,用力得仿佛想要将他勒进骨血之中。
钟情恰到好处地展露出惊讶神色。
他很是善解人意的什么也没有问,轻轻拍着安德烈的肩背安慰他,然后用一种情人间调笑打趣的亲昵语气在他耳边说:“元帅再不松手,咱们就该在严楫元帅跟前闹笑话了。”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白月光 爽文 快穿文 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