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亭溪惊愕地抬起头，正对上周霁垂下来的视线，黑沉沉的，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墙传来，沉闷而遥远。
直到林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亭溪才猛然回过神，直接伸手推开面前的人：“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也谢谢你刚刚去把我领回来，打扰到你学习，我也很抱歉。”
有点热。
快速说完这段话，亭溪一步跨三个台阶，消失在拐角。
回到座位上，顺手抢走了沈飞飞的手持风扇，对着自己的脸猛吹，那种燥热的感觉才稍微压下去点。
“亭溪，你没事吧？我刚刚看老林脸色可不太好。”
“没事，她那是被吓得。”
自己也是被吓得。
今早上，主课老师都被叫去开会了，早自习也没人看，亭溪把作业交上去，外套包住头，倒下去就睡。
他得抓紧时间补会觉。
周霁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沈飞飞指了指睡着的人，开始胡言乱语：“好像不太高兴，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被张校长骂了？”
周霁顿了下，没说话，
亭溪是被一道尖叫声吵醒的，醒的时候，他懵了好久，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在早读课上睡着，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的……
抬起头，他下意识去找周霁，但旁边的位置上没人。
他又拍了拍前桌的肩膀：“怎么了？”
沈飞飞猛地一耸肩，像是被吓得不轻。
他转过头，看着亭溪，目光游移，言辞闪烁：“没什么，你要不再睡会儿？”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亭溪无语。
沈飞飞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只好把手机递过去，小声说：“你先别着急啊，这肯定是有人瞎说的。”
“嗯，看了再说。”
沈飞飞手机上的，是个糊到不能再糊的校园论坛，要么是匿名网友发的酸的不行的告白信，要么是和某个班的同学隔空互骂，顶帖人数稍微多点的，也是在吐槽食堂的菜难吃。
但就在今早，一条标题为《某个“完美学霸”人设崩塌，终于翻车咯！》的帖子，瞬间就爆了，底下的回帖，短短几分钟就超过了几百条，足以看出平时到底有多少人在论坛潜水了。
刚看到这个标题时，亭溪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周霁，却没想到，所谓“完美学霸”竟然指的是自己，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评价这么高。
沈飞飞见他把自己看乐了，忍不住瞪大眼睛：“你还笑得出来！发帖的这个人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且说不定还找了一堆水军顶帖回复，我外校的朋友说，他们都刷到了这个。”
“是吗？”亭溪还是一脸无所谓，继续往下翻。
帖子里没别的，只有一条不到一分钟时常的视频，正是他前几天在爷爷的灵堂上，和亭志海发生争吵的画面，并且还是经过剪辑拼贴而成，从画面的视角来看，应该是来吊唁的某位亲戚拍的，画质很模糊，估计手机型号也不咋地。
有些音频模糊不清的地方，还刻意加了引导人的字幕。
在这个视频里，亭溪就是个冷血无情，不敬长辈，不敬逝者的人。
1xx：我去，真没想到亭溪竟然是这样的人，平时看他在学校里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谁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2xx：我早就说过，某些人惯会在学校立人设，其实私下里烟酒都来。（ps：不是在玩梗。）
3xx：楼上说得还真没错，我真看见过亭溪抽烟，只可惜当时没带手机。
4xx：哟，马后炮这就来了？那之前怎么不见你说？
5xx：呵呵，还不是怕你们这群小迷妹把我给撕了，真搞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6xx：我才是呵呵了，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这种八百年不洗澡，五百年不换衣服的脏人吗？别以为在匿名论坛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酸味都溢出来了。
7xx：楼上的扯远了，现在讨论的难道不是亭溪在他爷爷的灵堂上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行为吗？而且我还听说，亭溪是他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的，面对养育自己的人，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不令人寒心吗？我说一句公道话，某些人别不爱听，就算人长得再好看，学习成绩再好，人品不行，那也是白瞎。
8xx：呵呵，凭一段剪辑的视频就来断人品了，你这话还真是“公道”，而且就算这视频是真的，谁又能保证这背后没有隐情？
……
骂亭溪的和为亭溪说话的，几乎是五五分。
他内心毫无波动，正准备关掉这无聊的帖子，忽然一条最新回复被顶了上来。
208xx：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亭溪就是个丧门星吧，先是克死他妈，又克死他爷爷奶奶，要不是他爸离他远，说不定也早就没命了。
下一秒，教室里响起沈飞飞的尖叫。
“亭溪不要啊！周霁快拦住他！”
第6章
不等亭溪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就被按在了椅子上，鼻尖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他眨了眨眼，眼神清澈：“你干什么？”
周霁紧皱着眉，反问：“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啊。”亭溪说。
周霁又问沈飞飞：“你喊什么？”
“他、他、他——”沈飞飞大喘一口气，“他要扔我手机啊！”
周霁：“……”
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无语的表情。
亭溪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手机还给沈飞飞，又抬手轻轻拍了下周霁的手臂，玩笑道：“可以了，我没想跳楼，更何况这才二楼，就算跳下去，顶多是崴一下脚。”
周霁收回手，淡淡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咦？刚刚那个帖子好像没了。”沈飞飞拿到手机后，又刷新了几次页面，“还真没了，呵呵，肯定是发帖这人慌了，自己给删了，怂！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他对战三百回合呢！可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沈飞飞，你不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了吗？你在这义愤填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帖子里的人是你呢。”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沈飞飞头还没转，白眼已经翻过去了：“徐浩岩，怎么全班就你长嘴了是吧？这个时候不说两句你心里不痛快是吧？瞧你反应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帖子是你发的呢。”
沈飞飞这算是一招制敌，直接把人怼到哑口无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扭过头去。
说白了，大多数人还是抱着吃瓜的心态，这帖子里的视频都是经过剪辑的，又是非常明显的偷拍视角，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更何况，这还是在老人家的灵堂上，逝者为大，也不知道传播者到底是个什么心态。
沈飞飞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要不要问问林叙阳，那小子阴险手段多得很，找到那个发帖人应该不难。”
亭溪垂下眼：“不用。”
沈飞飞“啧”了一声：“我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不是这个意思。”周霁回到座位。
沈飞飞懵了：“啊？”
“嗯。”亭溪瞥了眼同桌，才扭过头跟沈飞飞解释，“视频传播的还不算广，帖子就被删了，那人没达到目的，后续肯定还会有行动，我只要耐心，等他自己露出马脚。”
沈飞飞恍然大悟，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不对。”
“哪里不对？”
“不是‘我’，是‘我们’。”沈飞飞拍拍自己的胸口，“兄弟，我挺你。我，周霁……林叙阳也算一个吧，我们肯定会帮你的！”
“……啊？”亭溪失笑，视线往旁边那人扫了眼，“你也同意？”
周霁拧水杯的动作顿了下。
还没说话，沈飞飞直接替他回：“他当然同意！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是你，作为班长兼同桌，他要是不帮你，我肯定——”
“肯定怎样？”
“肯定鄙视他！”沈飞飞明显心虚。
不过好在周霁只是淡定喝水，对此并没有其他表示。
沈飞飞挡着脸，悄悄对亭溪说：“我就说他闷骚吧，明明很关心你，但就是不表达，他肯定是付出型人格。诶，我先组个群聊，把你们都拉进来，有什么发现都在群里说，千万别擅自行动，打草惊蛇。”
沈飞飞在这种事上效率极高，很快，一个群聊就被建好，亭溪被拉了进去。
“校园佛啵乐？什么意思？”亭溪看着群名，发出了疑问。
“校园FBI，你没看过那种电影解析吗，人主播都是这么称呼FBI的，还有小帅和小美。”
沈飞飞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亭溪都没听懂。
“算了，你好好学习吧。”沈飞飞转过身，继续建设他的群聊大业。
很快，一个头像是太阳的人也被拉了进来，显然是林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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