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周恒一直是老爷子心里的一根刺，他一辈子光明磊落，没干过亏心事，对这个儿子也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妻子去世之前，他也保证过，一定要把两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可没想到……
“爸！”一旁的邱玲终于开口，她走到老爷子跟前，半蹲下来，紧紧握住老爷子手，红着眼眶说，“不是这样的爸，周恒那个混蛋……他是神经病没错，但孩子不是，喜欢一个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是错。”
“是我的错……”老爷子一字一顿，字字咬牙，“都、是、我、的、错！”
“爷爷……”亭溪有些无措地喊了他一声。
“别叫我爷爷！”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在看见亭溪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后，又不忍地撇开视线，“我不是你爷爷。”
亭溪仿佛浑身坠入冰窖，视线逐渐模糊，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亭溪！”周霁握紧他冰冷的手，又担心再次刺激到老爷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沉着声音说：“周霁，如果你不想看我死在大年三十，你现在就跟我回家。”
“爷爷……”
“让他选！！！”
亭溪这个时候才逐渐缓过来，他把手从周霁手心抽出来：“周霁，你回去吧。”声音低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周霁有没有听见。
“等我。”周霁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便跟着老爷子离开了。
亭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
直到张青和关小雨回来，看见他这般，立刻把他扶起来放到沙发上。
亭溪腿已经麻了，声音也哑得不像话：“小姨，你回来啦。”
关小雨满眼心疼：“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一起吃年夜饭的吗？”
“这你还看不出吗？”张青指了指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礼品，“是不是周霁的家人来了？”
“嗯。”亭溪麻木地点了点头。
“被发现了？是……周老爷子吗？”关小雨小心翼翼地问着。
亭溪没敢再点头，脸上的表情却是要哭了似的，看得关小雨心疼死了，伸手碰碰他的头发，声音都轻柔了许多：“乖，没事的，等明天我去跟老爷子说。”
“不要小姨！”亭溪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带着哭腔，“不要去……周爷爷他身体不好……”
“好好好，我不去，不去。”关小雨怕他急到哪，连忙向他保证。
一旁的张青也深深叹了口气：“这件事发生得确实比较突然，周老爷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先各自冷静一下吧，等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看能不能好好跟老爷子说一说。”
关小雨也点头表示赞同：“小溪，先吃点东西吧，好不好？你张青叔特地打包回来的，他夸得天花乱坠，说肯定好吃，我们尝尝，要是不好吃……”关小雨给张青使着眼色。
“要是不好吃，我明天就不来你家拜年了！”张青胡乱接着话。
关小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亭溪却只是摇了摇头：“小姨，我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们吃吧。”
闻言，关小雨也只好同意。
亭溪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可怕的是，房间里还留有周霁身上的青柠香味，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
大年初三这天，沈飞飞和林叙阳一起过来了。
关小雨这三天几本都在家，如果有事要出门，也会把张青叫来，她不担心亭溪会做傻事，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他。
“小姨好。”沈飞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就嘴甜地喊了声，“亭溪在家吗？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他发消息一直不回，我们也是担心他背着我们偷偷学习，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
“你是该担心了，上学期期末考试，你这个千年老二都掉到第三了。”林叙阳在旁边打趣。
看见他俩，关小雨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她指了指卧室，说：“亭溪在里面呢，只不过……他心情可能不怎么好。”
“心情不好？”沈飞飞满脸疑惑，“考第二还心情不好啊？他该不会真的要把周霁拉下来吧？”
此时，林叙阳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捂住沈飞飞的嘴，对关小雨笑了下：“他就喜欢瞎说，那我们俩现在，能进去吗？”
“进去吧，陪他说说话也好，说不定，能让他高兴点。”关小雨知道他们几个关系好，也就自作主张让他们进来了。
沈飞飞和林叙阳把东西放下，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
沈飞飞清了清嗓子，才抬手敲门：“亭溪，我们进来咯？”
里面没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拧开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很黑，大白天的窗帘也拉着，只能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个人。
林叙阳怕开灯会刺眼，就走到书桌旁，开了一盏小台灯。
这时，躺在床上的亭溪才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他睁开眼，看见是这两人，哑着嗓音道：“你们怎么来了？”
“还说呢，自丛放假就跟人间蒸发一样，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还以为你跟周霁俩人私奔了呢。”沈飞飞发泄完怨气，又深深叹了口气，“你跟周霁俩，咋回事？”
亭溪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
沈飞飞顺手递过去一杯温水。
他喝了大半，嗓子稍微好了一点，但依旧沙哑：“没什么。”
“没什么你整这个死样子，当我是徐浩岩那啥子呢？”
“我……”亭溪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被家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这听起来好像也不怎么严重，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亭溪不知道，他只是害怕，害怕再次失去。
林叙阳皱了皱眉，沉声道：“是不是，被周爷爷看见了。”
亭溪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飞飞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他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你们……被棒打鸳鸯了？周霁呢？他就没有再来找过你？也没发过消息打过电话？”
“周霁能不能拿到手机还不一定呢。”林叙阳说。
“有道理。”沈飞飞跪坐在床边的小抱枕上，握着亭溪的手，“亭溪，你要是想见他，我们陪你一起去，哪怕让你踩着我俩的尸体！”
亭溪却只是摇摇头：“我不想见他。”
这可让沈飞飞更摸不准头脑了。
林叙阳走过去，把他的手拽回来，说：“现在见面能解决问题吗？老爷子最近几年的身体情况是一日不如一日，要真因为他俩这事，让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这能成为他俩一辈子的刺。”
沈飞飞在确定自己心意之后，就和父母出了柜，那二位虽然也是有点惊讶，但也很快接受了，他倒确实没经历过这样的难题。
“可是，”他拖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我觉得老爷子不像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啊。”
“情况有点复杂。”亭溪一时也没法解释。
“好吧。”沈飞飞也就没有追问。
这时，关小雨站在门口敲了两下：“小溪，既然你朋友来了，中午就不吃外卖了，我们去张青那吃，怎么样？”
关小雨提出这个建议也是希望亭溪能出门走一走，这几天，他几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开灯，也不开窗，每天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再这么下去，人肯定得闷坏。
沈飞飞立马摇晃着他的手臂：“对呀，出去吃吧，而且今天外面天气可好了，太阳好大，我单穿毛衣都不冷，对了，给你看我的新毛衣，怎么样，可不可爱？”
亭溪眼神扫过去，灰白的针织毛衣，胸前勾了只黑色的小狗，但看针脚，怎么也不像是正经人勾出来的。
“这什么东西？”
“这是——”
“林叙阳给我织的。”沈飞飞抢话道。
亭溪忍无可忍，随手拿起一个抱枕就扔他脸上：“沈飞飞你还有没有点人性！这个时候了还在我跟前秀恩爱！”
沈飞飞抱着枕头傻乐：“对嘛对嘛，骂人就得这么中气十足的才行。”
亭溪真是被气笑了。
他看了两人一眼，又转向门口满眼担心的关小雨，无奈笑道：“谢了。”
-
“爸，您多少吃点吧。”邱玲原本不想再回到这间房子，奈何发生了这档子事。
从那晚回来，周霁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吃饭，这老爷子就陪着，他孙子不吃，他自己就不吃。
老爷子脸撇过去，不看她。
邱玲叹了口气，继续劝道：“爸，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跟一个孩子比绝食啊，他一个大男孩，饿几天就饿几天，您这身体，哪能少吃一顿呢？”
“怎么？我就快老死了？”老爷子倔脾气也上来了，也不怕忌讳，什么话都说出来。
邱玲赶紧“呸呸呸”了三声：“什么死不死的，您又开始说胡话了，爸，真不是我说你，你这白天不吃，晚上偷偷吃芝麻糕，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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