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山拿起一支钢笔,在合同的签名处写下名字。
他习惯性的去写了楚字的一横,还好及时修补成了关字。
有些别扭的签上了关星河的名字,他的眼神落在了傅秉明的签名上。
这瘟神的字倒是越写越有范了。
这好像是他从商这么多年第一次和傅秉明签合同谈生意。
他将合同重新合上,目光很是自然的望向窗外。
就像从前无数个工作日一样。
窗外的光景也没有变化,相同的十字路口,相同的车水马龙。
唯一不同的,是他自己。
红日渐渐把云霞染成红色,整片天空犹如被泼了红墨。
在岚京的冬日里,这样的光景极为罕见。
结束完葬礼行程的楚尽闲也在看着这片天空。
现在,他正和楚卿一起坐在回公司的车里。
他并不喜欢和楚卿独处,于是身体不由的往车窗边靠,眸光也落在窗外的红云上。
车里安静的能听见二人手腕上名牌表的走表声。
“我不在公司的这些天,你干了很多大事嘛。”缄默的氛围最终还是被打破。
自从楚亭山出事之后,楚卿便忙着照顾崩溃的江繁和调查楚亭山坠河这件事,公司的事情压根无暇过问。
等他重新记起来自己还有个集团的时候,楚尽闲已经把楚亭山生前的项目都甩手干净了。
毕竟是自己儿子这些年来的心血,他当然不乐意给别人捡了去。
楚尽闲也能听出楚卿话中的责怪之意,那张淡漠的脸在转过来面对楚卿的那一秒里挂上了谦卑的笑:“我知道父亲您在生气我把亭山的酒庄大厦都出手了,只是现在您的身体也不好,亭山又不在了,我也没有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这么多项目,我实在是顾不过来…只好出此下策……”
每每有人不解他为什么要卖楚亭山的资产,楚尽闲就拿出这套说辞来。
他也不在意楚卿对自己的这套说辞信多少,反正他有理由搪塞就行。
毕竟现在,他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楚卿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的确,楚洲现在太缺人手了,你自己看着提拔吧。”楚卿偏眸看着他。
人人都说楚尽闲像年轻时候的他,谦和有礼,做事稳重。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直到最近他才渐渐反应过来。
他这个长子,不仅是这些地方像自己,就连心机城府都早已青出于蓝了。
“尽闲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他微微蹙眉,脸上便即刻映出几条明显的皱纹。
楚卿到现在都不是很愿意相信,他的儿子趁着他心力交瘁之际架空自己,现在还能大言不惭的糟践自己亲弟弟的心血。
“什么事?没准我能替您想想。”楚尽闲伸手用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问。
楚尽闲扶镜框的手微微一顿,垂眸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这个笑像是男人放肆情绪后的产物。
可是却又笑的很是隐忍。
他并不着急回答,也不避讳楚卿的目光,毫不示弱的对上楚卿的眼神:“或许,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楚卿看着眼前的男人,头一次觉得是这么的陌生。
他好像并不认识自己儿子一般的那种陌生。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像是自嘲一般,银发横生的男人摇着头,笑的无奈。
楚尽闲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不忍,也没有半点爱意,只是冷冷的,冷冷的看着。
车子停在楚洲集团的大门前。
楚卿看着窗外恢宏的建筑,那是他这一生的心血。
“这里,很快也是你的了。”
楚尽闲缓缓推开车门:“我不着急的。”
随后是车门合上的声音。
气的楚卿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胸口顺着气。
楚尽闲站在集团的正门前,偌大的“楚洲集团”四个字悬挂在顶楼之上。
想起多年前,他也这样站在楼底下仰望过这座大厦。
那时候的他似乎还没有十五岁,仰的脖子发麻发酸也望不到楼顶。
于是暗暗立誓,有一天他要坐在顶楼里,不再仰视,而是俯视这周围的所有。
近二十年,他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楼顶。
只是这条路好漫长,漫长到空无一人。
楚亭山在从酒庄回去的路上也有经过楚洲,他没敢多看,害怕自己触景生情。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医院接关山海回家。
老人家盼了好久出院,自然开心的紧,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等着楚亭山来接自己。
没成想,左等右等的,直接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你干脆就不要来好了,把你姥爷丢这算了。”人果然是越老越像小孩。
楚亭山看着坐在床沿闹着小脾气的关山海,并不觉得烦,反而觉得他可爱:“今天工作有点多,您别生气,我等会做您爱吃的清炒虾仁好不好。”
关山海撇着嘴不搭理他,身体倒是很诚实的站了起来,伸手去拎床上自己整理好了的行李。
楚亭山快他一步将行李拎在了自己的手中:“回家,我带您回家。”
他带着关山海上了傅秉明派来接自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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