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景还就真没生气。
安静的空间内时不时响起纸页被翻动的声音，光洁桌面上摆满了各类文件，钢笔与纸面摩擦发出沙沙声。
又一个文件夹被合上，身后静立的秘书适时接过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唐时就这么看着对方忙碌的样子，面带笑意，一点也没有造成这幅场景罪魁祸首的自觉。
最后一份文件被送走，霍司景放下笔收回手，左手大拇指不着痕迹按在了右手手腕上。
“没有特别之处。”他淡淡地回答唐时的问题。
桑榆或许在娱乐圈中有些名气，但还入不了真正的资本眼中，如果不是唐时，霍司景根本不会分些眼神注意到这样一个人。
就在刚刚，唐时与桑榆初次接触时，手底下就已经把这个女人的生平调查了个遍，唯一的特别大概就是何生秘密情人这一点了。
确定第二人格不是想找女朋友了，霍司景果断合上了资料。
“生平轨迹很正常，能引起你注意，想必哪里出现了变故。”
霍司景微微垂下眼帘，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如果忽略眼底的疲惫，那一瞬间系统差点以为这是唐时了。
太像了，思维语调，乃至于小习惯。
这大概是与本体最相近的一枚碎片了。
唐时嘴角笑意渐渐加深，他状似无奈道：“她是个很麻烦的孩子。”
霍司景眼皮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跳了跳。
唐时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我算出她是个重生者，从面相来看，应该来自于十年之后，满身怨气不好好处理的话会引起不小的变故。”
“哥哥。”最后唐时倾身凑近，朝着沉思中的霍司景笑了笑，煞有介事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
“胡闹。”
霍司景瞥了眼笑得一脸灿烂的青年：“你才多大。”
唐时不置可否。
“你也很不得了。”静默许久，霍司景又轻咳一声，扭过头不自在补充了一句。
“噗。”
唐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角都笑出了眼泪，他强忍着指了指自己：“我确实很厉害，你想不想学。”
“我可以学？”
唐时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主人格，当然可以学。”
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灵魂。
霍司景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但不妨碍他上钩了，思索片刻迟疑道：“我需要多长时间。”
“不多，五十年。”
霍司景：“……”
看到碎片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叫做无语的表情，唐时笑得肚子都在疼。
【不做人啊，狗东西。】
系统以前总结的唐时日常，钓鱼，睡觉，各世界整活。
现在还要多一个逗灵魂碎片。
玩别人的一大堆，玩自己的倒是头一个。
霍司景哪还不明白这人是故意的，他也不生气，平静的眼神看着青年满脸笑意，似乎受到了感染，压抑的心里也感觉到了轻松。
“既然是十年后的重生者，仅仅用来对付何生浪费了。”
他坐在轮椅上，气势却仿佛天生的上位者，冷静理智，不为情感束缚，所有的决策都是为了最大的利益：
“你写的规划中，有些项目仅靠霍氏吃不下也不能吃，需要与上面建立联系，但没有足够的根基前核心部分不能轻易交出去，初期成果又不具有唯一性，如何让上面放弃多年稳定的合作对象选择霍氏。”
青年收起笑意，俊秀的面容上是令人心惊的冷漠与倦怠，他淡淡道：“桑榆会是一个不错的投名状”
唐时意味深长地说：“拥有了她，我们国家可就比别的国家多出十年的先机。”
霍司景冷静阐述：“前提是她对未来十年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唐时笑了笑：“作为明星，总要多关注关注社会新闻的。”
当然不记得也没关系，作为国家的一份子，为国家做点贡献不是应该的嘛。
冰冷的话语一点也没有之前和桑榆交谈时的温和。
系统看着一样默契阴险的两人，数据转了转突然恍然大悟。
【你就没打算让桑榆对付宋苏叶，从一开始就准备利用对方重生者的身份搭上国家这条线。】
不愧是唐时，前一秒还和人谈笑风生，下一秒转头就把人卖了，冷漠的令人心惊。
唐时假惺惺叹息道：“身为一个重生者，只把心思放在报复渣男，利用感情和阴谋上演宫斗大戏上就太幼稚了。”
“重生一次，她应该打开格局，把人生放在为国家做贡献上……”
最后唐时总结：“我原来三观这么正，满满的正能量。”
系统就这么看着对方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发表爱国演说，绿色的数据微微抽搐。
唐时简直有毒，说什么为国家建设而奋斗，又不是你的国，也不是你的家，冠冕堂皇，演的它都要信了。
至于宋苏叶……
霍司景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掌不自觉收紧，他平静而克制道：“你之前说是车祸的幕后者是宋苏叶。”
“嗯。”
“确定吗？”
唐时微笑：“确定。”
霍司景突然轻笑了下，笑容堪称温和，却让看得系统瘆得慌。
“这样啊。”他说：“我知道了。”
唐时抬起桌子上放着的凉掉的咖啡，淡淡道：“既然想和上面合作，就不能有任何污点。”
“两种选择，要么找证据，要么……不让任何人知道。”霍司景眼神幽邃。
唐时提醒道：“他敢做，就证明有信心不让任何人查到证据……”
霍司景垂下眼睫，他在权衡，如何避开何家的视线暗中调查，一旦露出一点破绽都会打草惊蛇。
如果是以前霍司景根本不会有这个问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方是怎么对付他的，他就会怎么还回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第二人格想在娱乐圈发展，一丁点舆论就能毁掉一个人，他无法保证动手后不会有人联想到。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最后霍司景抬头，轻轻吐出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对何生说，还是对自己说。
将碎片的纠结看入眼中，唐时轻笑：“哥哥相信因果报应吗？”
“命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曾经的我很抗拒它，但最终在命运的身上我经历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惨败。”
霍司景抬头。
“而现在，我发现……”唐时轻笑：“原来我与命运的距离竟是如此之近。”
霍司景：“听不懂。”
唐时嘴角抽了抽，也没必要这么实诚。
……
从《仙录》试镜结束到接到李导的开机通知电话，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月。
“三天后早上八点，准备开机。”李导没什么特殊交代的，只是象征性通知下这位。
毕竟作为投资商，剧组什么时候开机早就报上去了，现在不过是走个流程。
“男二是谁出演？”唐时在挂电话之前突然心血来潮问了一句。
“宋苏叶。”李导冷不丁说出一个名字，情绪似乎有些复杂。
听到主角的名字，唐时微微挑眉，居然还是进来了。
该说剧情的不可抗力呢，还是那个攻略系统确实手眼通天。
唐时轻轻笑了下，也好，让他看看这位主角有什么神奇之处。
三天后，唐时准时到达了开机现场。
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服，从正门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扭头一看，一大群保镖围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助理，造型师，十几个人围着他开路，风头极胜。
宋苏叶……
果然，没有了碎片，他又找了下一个金主靠山。
唐时笑了笑，毫不留恋走了进去，李导早就等在剧组，见唐时自己一个人走过来，还惊讶了一瞬。
不过很快李导便笑呵呵走上前：“唐先生来了。”
唐时点头，就当打了个招呼。
李导：“您稍等一会儿，人还没齐，人到了就开机。”
李导非常随意。
唐时也不在意多等一会儿，找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墙，不一会儿，就看到宋苏叶那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李导回头一看，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呵斥道：“片场重地，除了演员，闲杂人等都出去。”
“李导，不好意思，我这就让他们去外面等着。”戴墨镜的宋苏叶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样子明显没有什么悔过，李导的脸色更黑了。
看导演一句话不说，宋苏叶也不自讨苦吃，让人出去后，自己站一边等候，也不和其他导演打招呼，傲慢到了极致。
他也看到了一旁的唐时，却没把他往霍司景身上联想，毕竟他和霍司景也就只见了一面，还因为顾虑没仔细看，没有桑榆与李导那样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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