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含糊不清:“……那都是气话。”
坦率直白的承认让何金玉下意识挑眉,不过仅一瞬间便隐隐察觉到异常,慵懒的姿势切换成坐姿,目光紧紧盯着他:
“周霆琛,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1102”
他眼中闪过讶然,“公章最喜欢放在哪?”
“随身带着。”
“真喜欢我还是装喜欢我?”
“真的。”
末了,又补充一句:“比真金还真。”
何金玉倒吸口气,从床上跳下来,抓着周霆琛朝夜灯旁边带,明亮的光线瞬间映出那张朱唇皓齿的脸。
或许他误会了,周霆琛很少喝酒并非醉酒后像变了个人,而是大脑麻痹神经导致无法深度思考,从而去判断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种醉酒之后有问必答的状态是周霆琛最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在很早很早被周霆琛及时发现,因此,他之后从不在外人面前醉酒。
怪不得,他以为周霆琛拒绝客户陪酒是拒绝酒桌文化,原来是不敢喝啊。
不过现在嘛——
何金玉舔舔唇瓣,心中竟开始忐忑起来,“你告诉我,现在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喜欢我?”
“……”
“沉默什么?不是有问必答吗?说话啊!”
周霆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嘟囔了一句“好困”,翻身上床给自己盖上被子,倒在枕头闭眼就开始装睡。
“哎!”何金玉拍拍他的脸,“我能看出来你在装,你先回答我,周霆琛?姓周的!”
任他如何推搡拍打,周霆琛的眼皮就跟粘了胶水似的,死活睁不开。
最后何金玉都整累了,一屁股坐在另一侧。
他看着跟座山似的某个装睡的人,喘着气,气的抬脚踹了一下,“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算了,姓周的不说也不见得他掰开嘴钻进去听吧?
见计划落空,他气冲冲从衣柜里抱出来一床被子,跑到客厅的沙发凑合着睡下,心想等以后逮着机会了他绝对报复回来,天杀的周霆琛害他有床不能睡。
他累了半夜,嘀咕了几句,裹着松软的被子困意迅速袭来。
迷糊中,他隐约觉得腰身一紧,像是躺在睡梦中的摇篮晃悠了会又被放下,他太困了实在没力气睁眼,浅薄的意识在沾到枕头时埋头蹭了蹭,彻底沉睡过去。
沙发没想象中的硬,睡得挺舒服的,就是感觉胸口有点勒,喘不上来气,还有点热。
何金玉挣扎了两下,睁开眼,吓得当场一个激烈爬起来,想也没想一脚踹过去!
一声闷响。
周霆琛重新爬回床上,惺忪的睡眼一时半会还反应不过来,他摸向额头泛红的地方,刺痛扎醒了理智,松懈的表情立刻沉下来。
冷声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因下颚紧绷的线条而显得有些冷峻,眸光幽深,似在竭力回想昨晚断片的记忆。
何金玉立刻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嘴角咧起个弧度:“昨晚啊,你喝多了,非要脱了衣服跑到大街上裸.奔,五六个私保都拉不住你,最后警察都闹来了,你这下可真出名了,别说首都,你周大少爷在整个缙洲都成了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周霆琛立马坐直了,脸色也变的难堪起来。何金玉轻哼一声,踢开脚下的枕头,跳下床信步离开套房。
他的反常让周霆琛瞬间半信半疑,跟着下床,瞥到床头喝了一半的醒酒茶,又低头看到身上崭新的睡衣,房间里没有打闹过的痕迹。
这些,足够让他有八成把握觉得刚才何金玉在胡扯。
他无奈地扭头,望向他跟何金玉同睡的大床,细密抽丝的记忆宛若万蚁啃食宿醉后大脑中的空白,逐渐暴.露昨晚令人心寒的对话——令他整个人如坠冰窟的对话!
-
小桃郁闷地抱着一套男士西装路过长廊,恰巧被隔壁回来取文件的李明霄迎面撞见。
处于一直想挖走这个小秘书的心理,李明霄主动挑起话头:“这西装一般,连我都觉得不怎么样的衣服,你敢拿去给你家那位吹毛求疵的大公主穿?”
“没办法,等会还得开会呢,穿这个总好过让老板穿睡衣乱逛。时间不早了,李大少我就先走了,失陪。”
李明霄点头,见她从反方向离开,提醒她好像走反了。
“老板他……暂时不想进房间,换了衣服就直接回公司了。”
她说完就走,走的又快又急,徒留李明霄觉得一头雾水,好奇心驱使下他勾着把手,好奇地朝隔壁半开的门页探头。
时间一分不差,刚好门板被拉开,对上后面那双幽深的黑眸。
周霆琛穿着酒店的棉白睡衣,衬得他的皮肤又冷又白,宛若凝在冰川之上纯白的积雪,因而衬得眼眸乌黑,隐隐透着丝丝入骨的寒意。
那是一种触及肌肤、摄人心魄的狠戾。
李明霄霎时攥紧了把手,即便脸上有再多的玩味此刻也全部凝固。
昨晚他回到房间,亲眼偷看到何金玉关上的门,为什么第二天周霆琛会出现在这里!
“昨晚你们——”
周霆琛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直略过,一路消失在走廊尽头。
-
何金玉的生日在秋末,眼下已经步入了初冬。
油绿的树枝换了颜色,溜光一片再也落不下树叶,腐叶溶进泥土被冻成结实的硬块,都在冬日里褪去色彩,渲染出死气沉沉的水墨画。
霜花凝结在枯草堆、嶙峋的枝头、与何金玉纤长的睫毛,形成两排冰碴花,
他进了屋,冰霜瞬间融化,留下两片水痕。
“听说你妹妹手术很成功,恭喜了。小桃。”
他话音刚落,小桃便拎着装新鲜鹿茸的礼盒递过去。何不凡赶紧让人接下,“金玉,你怎么还带东西来了?这、这不就见外了。”
“收着吧,给她补补身体。也算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的一点心意。”
跟他寒暄完,何金玉脱了大衣,照例去二楼书房见了他爸妈。
赵小芸手术成功的消息让整个何家满堂欢声笑语,往日严肃的气氛都明媚不少。
见了他,宿凤像是早就等着他来,拉着他坐下问了很多问题,比如最近过得怎么样、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这些母亲对孩子的一些老掉牙的问题。
何金玉语气生疏的一一回应她。
何奕坐在他对面,笑呵呵沏了一壶茶,给他倒了一杯:“话说你小子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住了?要不今天就别走了,正好跟不凡陪我下下棋,而且也省的你妈整天念叨你们俩兄弟,你的房间啊没人动过,等会让小理他们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搬过来。”
“对对对!”宿凤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刚好,明天啊你跟不凡陪我逛街去,正好把你引荐给宋太太,省的整天翻来覆炫耀她那两个儿子,哎呦,她这个人就是爱显摆,我看金玉可一点不比她那两个孩子差!”
何奕茶都没喝一口,连忙摆手:“嗨呀,你们整天也就这点事了。”
宿凤没理他,转头询问:“饿不饿?厨房新来的厨师新做了几样菜,跟妈去尝尝味怎么样?吃不惯再让他们改,或者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让他们做?”
“不要麻烦了。”何金玉垂下被霜花濡湿的睫毛,目光落在手边热腾腾的茶杯,抬起眼,笑道:“我手头有个临了的外贸单子,还差后期几项流程就结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差错我得时刻盯着,今天就不能陪你们二老了。”
“啊?这、这菜都马上好了,吃完再走啊。”
何金玉起身,何奕和宿凤面面相觑,也不禁跟着站起来。不管说什么二人都坚持让他留下吃顿热乎饭再走,何金玉对他们突如其来的关怀与热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甚至极少体会过的感情让他下意识生出抵触的情绪。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来。”
“哎,走这么快干什么,你看你这孩子——”
“……”
何金玉逃也似的离开了宅子,跨出门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剧烈急促的呼吸。
初冬早晨的风像刀片,锋利的白刃钻入口腔,绞得肺管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他拧紧眉心,难过地垂下头。
过了一会,他迈着沉重的步伐钻进停在街边的黑色库里南。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震落枯枝堆积的冰霜,美丽的纹路折射雪白的昼光,纤薄脆弱的晶体只闪耀一瞬便融化成一粒微不足道的水滴,经寒风一吹砸落在墓碑前,连个水影都没有。
何金玉油亮的皮鞋踩着台阶上来,在墓碑前半蹲下,放下一束吐着露珠的康乃馨。
高级墓园每天都有两次打理,因此这里非常干净,连一颗多余的杂草都没有。墓碑前贴着一张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周正的五官自带凶煞,因此显得整个人横眉竖目,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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