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缎下遮盖的睫羽颤了颤,不懂闻人诉突然示好是何意。顺着桌面的声音,灵铮摸到一个浑圆、泛着凉意的物件,上面还有几个规则的孔洞。
“这是何物?”灵铮轻声道。他向来不是什么文人雅士,对音律也不甚了解,对陶埙没有观念。
听罢,闻人诉不做声拿过来,似是不经意间,指尖擦过灵铮的手背。将陶埙放于唇下,吹响几声简单的旋律,音色古朴空灵。
灵铮自以为隐蔽地捻动指腹,随后一段动听的乐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曲调优美而有韵律,犹如山涧清泉在涓涓诉说,宛转悠扬。
他安静听完,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不会吹,你收回去吧。”
“我教你。”闻人诉将陶埙又塞回灵铮手上,走到他身后俯下,指腹微动,引导灵铮的手势,“先捂住所有指孔。”
笼罩在一阵久违到陌生的气息下,嗅到他身上存在感不强的冷香,犹如微风拂过雪松,淡雅而清冽。灵铮呼吸错乱了一拍,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心中暗恼。
闻人诉不是不喜他吗?又为何如此做派,是他心情好不在意,还是说,把他当成小猫小狗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坐直,来,轻轻吹出一口气。”闻人诉语气温和,令灵铮十分不自在,这种莫名的和谐,好似回到从前。
这算什么?
见灵铮发怔,闻人诉发出一声“嗯?”,似乎完全没发现这个姿势过分亲昵。
这道声音叫灵铮完全回过神来,他讥诮道:“你很闲?”
话一出口,灵铮自己又怔了一瞬,旋即想到了什么,重新露出油盐不进的倨傲,仿佛他还是那名惊才绝艳的蛊术天才。
许多想法在须臾间闪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不希望闻人诉再为自己释放更多额外的善意,这显得他以前的哄骗更加卑劣。
不如就这样,让闻人诉知道,不该一次次心软,对他这种小人示好。仅仅保持着先前的口头交易就好。
届时,桥归桥、路归路。
果不其然,闻人诉双眸微敛,墨色的眼瞳中染上一抹愠意。灵铮果真如此凉薄,就连“救命恩人”都不能让他感化。
“灵铮,你真这么讨厌我,当初就别晕倒在我家门口。”闻人诉平静道,话语中的讽刺显而易见。
听着近似质问的话语,灵铮端坐着无动于衷,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始终捂不热,只是手指在不易察觉摩挲着。
灵铮若是有半分挽回的举动,闻人诉还不至于动怒,可见到灵铮一幅不当回事的模样,他莫名生出几分真实的火气,深呼吸过后道:
“我可怜你,你不赏脸,那好吧,这次当我自作多情。”说罢,闻人诉拂袖而去,他也要冷静一下,调整接下来的策略。
前几日的夜里,闻人诉半真半假生气,把灵铮抱上床,灵铮的不反抗给了他假象,以为灵铮开始适应他。
可当闻人诉想进一步攻略时,灵铮又不知道哪里长出一身刺,给自己当头一击。
这一离开,直到傍晚闻人诉才回来。一进门,便闻到饭菜的香气。灵铮倒还是老老实实把晚饭做了。
也对,自己不吃,他也要吃。
听到动静,灵铮坐在惯坐的竹椅上,刚下意识扭了一下头,又强行忍下来。
桌子面前以及对面都摆着一碗米饭,形状看上去很完整。
闻人诉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在灵铮对侧落座。
饭桌上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轻微声响。分明前几日,他们还半生不熟地聊上几句,而现在陷入一片尴尬的安静中。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不再跟闻人诉产生联结。
灵铮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哂笑。
日子一成不变过去,实在百般聊赖。灵铮人生地不熟,加上身体尚未养好,眼前仍是黑暗无光,活动范围只有这方寸之地。
上次冷战后,陶埙并没有被闻人诉处置,仍在灵铮手上。趁着闻人诉出外,灵铮再三犹豫,悄悄从干草堆中挖出来,试着吹响。
“呼~呼~”
陶埙发出了空洞的气声。
灵铮蹙了蹙眉,捧着继续尝试。
“呼——”
他不停变换嘴型和陶埙角度,专心致志,只是声音总不太对劲。一时没听到闻人诉悄无声息回来了。
“嘴角稍微绷紧上扬,舌头平伸。”闻人诉眉梢一挑,慢慢悠悠观察着,直到在灵铮后背停下。
如平地惊雷,灵铮手一颤,上半身倏地坐直,却不料后脑勺撞在闻人诉的胸口上,结结实实“砰”了一声。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闷痛让闻人诉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随后阴阳怪气:“灵铮,你这脑袋够硬的啊。”
“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灵铮有些气虚,背着闻人诉摆弄陶埙,不但捉个正着,又撞了当事人,脸上飘起一抹尴尬的红霞,悄然攥了攥衣衫。
闻人诉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
这不摆明了吗?灵铮小声嘟囔:“我无聊,行了吧。”
闻人诉喉间终究溢出一声轻笑,接着一顿默不作声,好整以暇坐下来,双腿交叠,看着灵铮手足无措的模样。
只见灵铮面部紧绷,瓷白的脸颊渐渐通红,手捧着陶埙僵住,显得坐立不安。
忽然,灵铮开口:“闻人诉,你教我。”
他想通了,既然闻人诉乐意当好人,主动买陶埙给自己解闷,他为什么要拒绝,自讨没趣。
"可我不想教了。"闻人诉语气不咸不淡。
此话一出,灵铮顿了一下,不知闪过多少想法,嘴巴幅度极小地翕动:“哦。”
这反应乖巧得,完全不像是落难前的灵铮的风格。
实际上,他在暗恼闻人诉,也在暗恼自己。
对此,闻人诉进一步说:“既然这样,陶埙也没用了,我拿去扔了吧。”
至于吗?灵铮感到几分难以言说的委屈,下巴却扬起,把带着体温的陶埙一下搁在桌上,发出清亮的碰撞。
此时听见了闻人诉的两三声笑。
笑什么,谁稀罕这破陶埙。灵铮腹诽,空下来的手握成了拳头。
闻人诉起身走至灵铮跟前,“生气了?逗你的。”
他拿起桌子上的陶埙,塞回灵铮手上,温热的双手重新附在自己手背,借力抬起陶埙到嘴边定住。
“吹。”闻人诉道。
他抿了抿嘴,半推半就吹了口气。
“呼~!”
一声说不上好听的音调响起,还带着尖锐的尾音乍然停歇。
灵铮虽是不通音律,但这明显的破音还是极易辨认的,甚至比一开始自己偷偷练还糟糕。
另外一人的气息还是令灵铮紧张了。
“喉咙放松,气息流稳一些,来,再吹。”
来不及羞耻,灵铮就这样迷迷糊糊,又让闻人诉哄着吹了一次。
“呜——”
“嗯,很好,稳住气息,再吹长一些。”
……
渐渐地,灵铮在闻人诉怀里变得不那么僵硬,认真跟着教导照做,毕竟他是受上天宠爱的龙傲天,学习天赋是非同寻常的,很快找到了诀窍。
只是……氛围诡异地和谐,灵铮心脏胡乱跳动,面对此情此景,总感觉很不对劲。在他意料中,闻人诉应该冷漠对待自己,偶尔还会冷嘲热讽,就如之前那般。
可如今,闻人诉像是吃错药那样,耐心教他吹陶埙,仿佛先前的恶意完全是假象,又或者,现在才是假象?
不知道是不是练习久了,灵铮感到缺氧般的眩晕,脑子里只有闻人诉谆谆教导的声音,以及他身上的淡淡冷香,始终萦绕在鼻间。
在那之后,好似打通任督二脉般,他们之间有了些重归于好的意味,气氛日渐回温。
闻人诉的思绪回到当下。
生出一抹恶趣味的心思,突然用手捏住灵铮的鼻子,没过多久他的脸便皱成一团,拍开那作恶的手。
“闻人诉,你还是小孩吗?”灵铮语气虽是恶狠狠的,刚睡醒的声线略带黏腻,平添一点儿嗔怨的错觉。
闻人诉避而不答,把集市买的母鸡提溜在灵铮手中,“今天我们吃炒鸡。”
这头母鸡还在“咯咯哒”大叫挣扎着,灵铮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掐着母鸡的脖子,稍微巧劲一拧,母鸡就断气了,十分利索。
从杀人如麻到杀荤如麻,这个转变,灵铮也感到世事无常,心境却是越来越平静。
似乎,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无端萌生这个想法,灵铮拔鸡毛的动作突然定住了,捻了捻手上的黏腻,低头自嘲一笑。
第54章 救妻
积羽秘境,终年风雪交加、寒冷刺骨。
上下一片白,混淆了天与地的界限。一股寒气灌入肺部,灵铮不自觉咳嗽了两声,呼出白茫茫的烟雾。
“郎君,奴家长得不丑的,不要躲嘛,跟我双修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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