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呢?”谢无居顾不得他话中的刺,急声问。
都怪他太无用,马不停蹄,还是晚了一步。
陆长荆正准备再嘲讽一番,扭头随意一瞥,本该刺谢无居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倒是刺得自己闷疼。
谢无居顺着他怔愣的目光望过去,也是一顿。
天子浑身湿透,被高大健硕的男人背在背上,两条修长的腿就搭在男人腰上,严丝合缝相贴。
最重要的是,天子的唇带着不正常的殷红,还有些肿。
即便天子威严不容窥伺,可目睹这一切的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暗中难免浮想出某些暧昧隐晦的猜测。
场面一时诡异安静。
直到一道气急败坏的谩骂声破开雨幕:
“沈招!你胆敢蒙骗本王!
我说你怎么如此心急催我动手,敢情是怕谢无居抢你功劳抢你恩宠?
你这个贱人!为了给你主子表忠心居然利用我?!你们骁翎卫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日后你爬上萧拂玉的龙床,莫不是还要让陆长荆给你当陪嫁的妾?!
不要脸的死断袖!本王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平王被几个骁翎卫死死押住,目眦欲裂望着那个男人背着天子走过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自己居然被摆了一道!
说不定这对狡诈的君臣早就滚到一张榻上了,否则为何连暗地里骂他都一样骂他的肚子?怕不是在榻上一起骂过他!
见沈招神色悠闲不理他,平王立马冲萧拂玉道:
“萧拂玉,太皇太后薨逝不满半年,你敢对我赶尽杀绝,就是不孝!
今日玄机营的兵在这里,禁卫军也在这里,文武百官都在营帐里听着!你敢说你和骁翎卫那群男人清清白白?
难怪那日沈招入宫请你批款项能批几个时辰,哪里是什么款项,分明是你用来养骁翎卫那群面首的赃款!仗着自己有张蛊惑人心的脸,一个宁徊之不够你玩,你还要玩一群?
萧拂玉,大梁江山迟早毁在你这种断袖手里!既然注定要毁在你手里,为何我不能抢过来?!”
萧拂玉拍了拍沈招的肩,“放朕下来。”
沈招蹲下身。
萧拂玉下了地,来福在一旁替他撑着伞,他才发觉身上贴着沈招的衣裳都快干了。
“朕从来不在意败者的谩骂,从玄机铁骑抵达木兰围场时,你就该明白,就算没有沈招搅混水,今日你照样玩不过朕,”萧拂玉走到平王面前,人群朝两边分开一条路。
半干的衣裳黏在身上并不好受,他踩了一脚平王肥厚的手,并命来福堵住了平王的嘴,而后径直路过众人停在主营帐前,“待朕沐浴更衣,再来收拾叛党。”
“谢小将军。”
谢无居拱手上前行礼,“臣在。”
顿了顿,又闷声道:“臣来迟,没能帮到陛下。”
“你来得不晚,朕很满意,”萧拂玉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转而看向角落里沉默包扎手臂伤口的禁卫军副统领,眼底浮起一丝兴致。
“你唤什么?”
年轻人面色带着重伤后的苍白,身形却是挺拔,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起身行礼,不卑不亢道:“微臣季缨。”
“季统领,今日救驾,你属头功,”萧拂玉笑道,“朕记住你了。”
身侧传来一声轻嗤。
萧拂玉斜眼望去,只见男人双手抱臂,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正直勾勾盯着他。
像只故意弄出动静表达不满的大狗。
“来福,去备热水。”
来福忙道:“奴才这就去。”
“沈爱卿,拿上朕先前吩咐你准备的东西来营帐见朕,至于这些叛军,先关押起来,朕要亲自审问。”
说罢,他抬步进了营帐,两个宫人上前替他脱去外袍鞋袜。
待一切就绪,沐浴用的热水也已备好。
轻薄内衫滑过他起伏的腰线落在地上,萧拂玉抬腿跨入浴桶,闭眸靠在浴桶边沿。
“陛下,沈大人在外头候命呢。”来福立在浴桶后,小心翼翼捧着天子乌亮柔软如绸缎的长发梳洗,“今日陛下淋了好一会雨,奴才煮了碗姜汤,陛下沐浴完正好驱寒。”
“嗯,让他进来。”萧拂玉一手搭在浴桶边沿,声音被水雾染上一丝沙哑。
片刻后,高大的身影迎面走进来,停在屏风外,“陛下,万安。”
男人刻意停顿了一下。
突兀的停顿,总是难以让人无视。
不过亲了两次,居然就会耍这些拙劣的把戏了。
“让你找的证据,找到了?”萧拂玉懒懒出声。
这次他要解决的不只是平王,而是皇室宗亲里所有不安分的人都要借此机会彻底拔除,才能让他安心。
“当然,”男人的身影似乎离屏风近了一点,“需要臣进来呈给陛下么?”
第25章 朕送皇叔去给朕修皇陵
萧拂玉冷哼:“不劳烦沈爱卿,来福。”
“是。”
来福放下手心里梳洗的头发,起身绕到屏风外,瞅着男人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冷哼道:“沈大人,给奴才就好。”
“哦,来福公公可要接稳了。”
来福伸手去接男人手里的小木盒,用力拽了两下,那厮按在木盒上的指骨纹丝不动。
再咬咬牙加上些力道,谁知对方手劲倏然一松,他连人带盒往后栽倒在地。
“哎哟!陛下您看他!”来福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疼得半晌没能爬起来。
隔着屏风,萧拂玉看不见外头情形,却也猜到一二,无奈叹了口气。
和某些乱臣贼子比起来,来福还是嫩了些。
沈招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木盒,当着来福的面在掌心抛了抛,挑眉道:“来福公公不中用,还是得臣亲自呈上来。”
说着起身,绕过屏风往里走去。
来福:“陛下——”
萧拂玉瞥了眼已经大步走进来的男人,“你先下去。”
来福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默默退出营帐。
屏风内水汽缭绕,天子姿态懒散,裸露着雪白肩头靠在浴桶边沿,半个眼神都不给走进来的男人。
“东西给朕,”萧拂玉搭在浴桶的右手摊开。
沈招打开木盒,拿出那叠厚厚的书信。
“陛下确定要这样看么?”沈招盯着那颗流进他指缝里的水珠,舔了舔唇。
萧拂玉终于掀起眼皮乜他一眼,“那就把东西放下,你滚出去。”
“臣说笑罢了,”沈招将那叠书信放进他手里,“这叠书信全是方才叛乱之时,臣从平王营帐里翻出来的。”
萧拂玉粗略翻了翻,基本上都是与皇室宗亲以及朝中部分官员的密信。
有且不包括卖官如何交易、官员之间如何互相徇私包毙,贪污的赃款如何平分,以及——
以保留这些书信作为威胁,逼迫心怀鬼胎之人上平王的贼船。
萧拂玉勾了勾唇,“连营帐里都能搜出这么多,平王府里怕是更多。”
“或许朕得给这些人一点喘息的机会。”
然后再一锅端了。
“爱卿这件事做的不错,”萧拂玉将书信放回木盒里,重新阖上眼,“先退下吧,待夜里摆宴,朕自会论功行赏。”
男人站着没走。
“陛下记了季统领头功,又要给臣记几等功呢?”
萧拂玉重新睁开眼。
“沈招,朕记得方才在后山咬的是你的舌头,不是你的脑子,朕如何决策,轮得到你盘问?
为君上尽忠,本就是骁翎卫的本分,”萧拂玉从浴桶里抬起手,漫不经心甩了男人一脸水,“爱卿可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水珠顺着男人锋利的面部轮廓淌下来,滴在地毯上晕出一片深色。
那天子用来沐浴的水里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香得很。
萧拂玉平日里就是用这放了香粉的水沐浴,然后到处勾引男人亲他的嘴吧?
真是好厉害的手段。
沈招半眯起眼,舔了舔唇瓣的水珠。
“臣告退。”
半个时辰后,沐浴完的天子在宫人伺候下穿衣束发,眉目终于舒展开来。
唇上那股被狗舔舐过的黏腻感终于洗干净了。
随平王谋反叛乱的禁卫军都被押在木兰围场关野兽的铁笼子里。
“陛下,姜汤来了。”
萧拂玉正沉思着要如何处置这群反贼,来福端着瓷碗进来,吹了吹尚在冒热气的姜汤,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来福,你说……若朕处死所有被平王鼓动造反的禁卫军,百姓是否会骂朕残忍?”
来福不动声色服侍他喝汤,恭敬道:“陛下是天子,若不处置这些反贼留他们一命,来日给他们机会再生事端惹得上云京动乱不安,遭殃的不还是百姓么?”
“百姓若不能体谅陛下苦心,便是愚钝,陛下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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