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徊之深吸一口气,被小厮从地上扶起来。
“沈指挥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作甚与我过不去?”
沈招吹了声口哨,烈马又撒欢似的从远处跑回来,他拽着马绳,将其套在一旁的马厩旁。
“你未免太往自己脸上贴金,”男人拍了拍半肩披风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何时与人过得去了?”
宁徊之也注意到他身上这件披风。
“这是陛下的披风。”
沈招挑眉:“不过现在是我的了。”
说完,他正欲绕过这主仆二人往里走,宁徊之忽而道:“我知道了。”
“其实你故意针对我,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
就像谢无居一样,嫉妒他,却又偷偷惦记萧拂玉,虚伪至极。
这么一想,这位沈指挥使所有的敌意便都能解释通了。
“我嫉妒你?”沈招停下脚步,回头,漫不经心打量着宁徊之,双手抱臂微微一哂,“嫉妒你矮,嫉妒你丑,还是嫉妒你品行低劣到在会试上舞弊被先帝封禁?”
他每说一句,宁徊之脸色便难堪一分。
宫门内,偷看的来福啧啧称奇。
这沈招平日里嘴贱得很,今日倒是让他都忍不住夸句好。
来福轻咳两声,领着几个小太监走过去。
“来福公公,”宁徊之瞧见他,抬了抬下巴,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道,“是陛下让你来的?”
来福颔首,笑道:“算是吧。”
后头的话还未说完,男人高大的身影往来福前头一挤,硬生生将来福挤倒在地。
“哎哟!”几个小太监慌忙扶起人。
来福扶正歪掉的乌纱帽,怒道:“沈大人,你作甚?”
沈招挡住宁徊之探究的目光,压低声音,恶声恶气道:“快说,他让你来找宁徊之做什么?”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沈大人可莫逾越了臣子本分!”来福阴阳怪气回了句,转了转眼珠,话锋倏然一转,“再说了,今日是除夕,陛下还能让咱家做什么?”
沈招半眯起眼,深黑的眉往下压出几分戾气。
“沈大人,宴会预备着要开始了,你若想赴宴便赶紧的,莫误了咱家的事,”来福假笑道,“大人也不想陛下生气吧?”
沈招面无表情让开路,气势汹汹迈开腿,踏进了宫门。
宫门口终于清净了。
宁徊之淡淡道:“行了,他到底要说什么?若只是想让你来送什么东西,那便罢了。先前我便说过,我不会再接受他任何赏赐。”
来福清了清嗓子,目光冷冷射向宁徊之:“宁公子,今日除夕陛下不愿见血,否则就凭你在禁足期间抗旨离开宁府,便足以诛宁府九族。”
宁徊之皱眉,险些以为听错了。
“他为何知道我今日会入宫?他方才在偷看我是不是?故意让你来吓唬我,不觉得太拙劣了么?”
来福懒得再说,只是给了身旁的小太监一个眼神。
几个小太监上前,用麻绳将人捆了套进黑布袋里。
来福手中拂尘一甩,冷笑:“带走。”
“来福!你想对我们公子做什么?!”宁府小厮冲上前,被两个小太监拉住。
“咱家是陛下的奴才,”来福捏着嗓子,兰花指指了指宁府小厮,“自然是替陛下办事的,敢拦咱家,你有几个胆子?”
宁府小厮被他眼底冰冷的杀意震慑,未曾想一个年轻的公公居然有这么大的气势,又不敢放任自家公子不管,只得默默跟在后头。
心底难免生了埋怨。
公子非要背着老爷偷偷出来便罢了,还执意要入宫,结果被陛下的人抓个正着。
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大过年的还要胆战心惊,谁家奴才像他这样倒霉?
“停,就这儿吧,”来福在河边站定。
身旁的小太监扯下黑布,露出宁徊之凌乱的面容。
“把他丢下去。”
“我要见陛下!”宁徊之急促喘息,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奋力扭动,“我命令你马上放开我。”
来福冷哼:“宁公子,你以为陛下还会在乎你么?”
“他如今的确不在意我了,但去年除夕宴上,他亲口承诺过,日后不论我开口向他要什么,他都会无条件答应我一次!”宁徊之急声道,“君无戏言,来福你当初也在场,你敢否认吗?”
来福沉下脸。
宁徊之没有说错,这两年来,陛下赐予他的东西里,比那块盘龙玉佩珍贵百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如帝王亲口说出的承诺。
“现在我要用掉这句承诺,”宁徊之一字一句,“我要他见我。”
来福拧眉:“除夕宴都快开场了,难不成你要让文武百官都等着陛下见完你不成?”
宁徊之挣脱开钳制他的两个太监,“那就让他们都等着。”
“……”
僵持半晌,来福面色不善,也只好道:“松绑。”
他倒要瞧瞧,宁徊之还能有什么能耐。
……
从养心殿通往金銮殿须穿过太明湖上的长廊。
严冬风雪不歇,湖面早已结冰,放眼望去仅有几只落了单的大雁停泊在冰面上,正扇动翅膀与冰面下游动的锦鲤追逐较量。
萧拂玉懒懒倚在美人靠上,往下方打好的冰洞里撒了一把鱼食,锦鲤争先恐后浮上水面,却被伺机等候多时的鸿雁叼入嘴中。
“朕若是你,便会将这样的承诺用在最要紧的时候,比如宁府犯下大错时保全你的家人。”
他慢悠悠撒着鱼食,侧对着凉亭里站着的青年,不咸不淡道,“但你既然用了,朕自会说话算话。”
“你见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话事关重大,只能陛下听。”
萧拂玉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不行么?”宁徊之莫名浑身一紧,被天子目光扫过的每一处都绷到极致。
“都先退下吧,”萧拂玉放下鱼盒。
所有太监宫人都退到能及时赶来却无法探听的长廊外。
凉亭里只剩萧拂玉与宁徊之。
萧拂玉耷拉眼皮,一手支着额头,神情稍有倦怠。
这几日虽未再梦魇,但各地方送来的请安折子却是往常的数倍不止,他连偷懒都寻不到时机。
好不容易赶在除夕宴前处理完所有奏折,又被人拦在半路上,萧拂玉的耐心已然见底。
“说吧。”
第42章 朕被迫驯了一下主角攻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
离定好的宴席时辰已过去一炷香,最高处的龙椅之上仍旧空无人影。
席间百官早已议论纷纷。
“陛下为何还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耽搁了?”
“怎会如此?我方才姗姗来迟时,分明在宫道上瞧见御用轿辇被抬去养心殿接陛下了,这会子便是徒步也该到了。”
离龙椅最近的前三排席位里,坐满了忙着寒暄的王公贵族与帝王亲信。
唯有沈招,顶着一张人嫌狗憎的凶恶脸坐在中间谁也不理。
宫人们尚未端上菜肴,他桌案上的酒壶便被喝空了两个,果盘叠了四五个。
“沈大人,需要奴才再添一壶酒么?”侍候在侧的宫人试探询问。
沈招抬眸,阴恻恻道:“你们陛下是打算等我饿死了,再来给我收尸么?”
宫人低头,本就是战战兢兢询问,这下更是声若蚊蝇:“那酒还要上么?”
这位沈指挥使未免太能吃了!
活像是他们村里头娶不到媳妇的穷鬼,平日里连块肉都买不起,就等着逢年过节跑去旁人的酒宴上狠狠饱餐一顿。
“怎么,陛下是连一壶酒都赏不起了?”穷鬼轻哂,睨他一眼,“满上。”
“是,”宫人嘴角微抽,立马给他添酒。
沈招仰头饮下一杯酒,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大殿每一处。
季缨在,陆长荆在,谢无居也在,文武百官里模样不错年纪也轻的男人没有一个缺席的。
小皇帝不来这里勾搭他,还能去哪?
不对。
沈招捏着酒杯的指尖忽而一顿。
他不知想到什么,丢了酒杯站起身。
武将席里,谢无居一眼瞥见独自离开的沈指挥使,便也要跟着起身,被身旁的谢老将军呵斥住:“宴会将要开席,你跑哪去?”
“我出去透气,”谢无居梗着脖子,目光游离。
“陛下都还未来,酒也未喝,你透哪门子气?”谢老将军厉声道,“给老子老实待着!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
谢无居不甘心地坐回去。
……
长廊下。
宁徊之朝萧拂玉走近几步,垂眸望他,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这些时日在府中禁足思过,我一直不明白,为何陛下会性情大变,为何从前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陛下会突然对我如此狠绝,但今日我忽而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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