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萧拂玉刚步入亭内的刹那间,外面便飘起了雨雾。
闲时赏雨本是美事,偏偏身侧站了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萧拂玉懒懒倚在美人靠上,掀了掀眼皮。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凉亭角落里,沈招自顾自坐着,双腿岔开,双手不紧不慢拧干衣袍上的水。
只是这拧水的力道,怎么瞧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萧拂玉心情忽而转好,没忍住笑出声,明知故问:“爱卿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朕瞧在眼里,实在心疼。”
沈招换了一块袍角继续拧,闻言抬眸直勾勾盯着他。
骁翎卫的飞鱼服皆是织造局用上好的绸缎缝制,缎面挺括轻盈,轻易不会留下折痕,但显然男人拧得太过用力,袍角皱得不成样子。
无声的较量在两人之间蔓延,一个小太监冒着大雨匆匆跑进亭中,被来福拦住。
“跑这么急做什么?也不怕冲撞了陛下。”
小太监喘了口气,急声道:“陛下,广济寺有人来传话,太皇太后病重,已是弥留之际,想见陛下最后一面!”
萧拂玉沉下眉。
原书里并没有这一出,可为何会有这一出呢?
他不得不怀疑,是因自己强行改变剧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无论如何,太皇太后身为主角受的皇祖母,即便年少时无多少情分,身份摆在那儿,总归是要走这一趟的。
“去备车,”萧拂玉起身走出凉亭,一旁的来福连忙撑开伞跟上。
走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瞟了亭子里懒散坐着的男人一眼。
“你跟朕一块去。”萧拂玉说完转身。
剧情出现意外,像反派这种不省心的混账,就该放在眼皮子底下。
……
广济寺地处上云京郊外的孤云山。
御驾抵达时,广济寺外已围满了皇室宗亲的马车。
这些年太皇太后始终在广济寺礼佛静修,别说主角受,便是先帝也鲜少能见上一面,这些皇室宗亲大部分都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萧拂玉也是来走过场的。
他略过禅房外跪了满地的宗亲,径直走入房中。
身后沈招倚在门边没再进来。
“皇祖母。”
榻上的人转过头,浑浊的双眼望向他,瞳孔微微有些涣散。
“陛下,你来了。”太皇太后抬起手。
萧拂玉应了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在冷宫的小可怜也这么大了,”太皇太后声音沙哑,似有感慨拍了拍他的手,“哀家……”
萧拂玉笑了笑,温声打断她:“皇祖母,有话直说便。”
太皇太后沉默了一瞬,朝一旁跪着的妇人招手:“你到御前来。”
“臣妇参见陛下,”妇人膝行几步到天子面前。
“这位是……”
“臣妇王氏,乃宁侍郎嫡妻。”
萧拂玉半眯起眼。
“这些年哀家在广济寺替皇室祈福,偶感孤寂,两年前王氏来此,与哀家投缘,此番便是要求陛下一个恩典,”太皇太后缓慢开口,“哀家舍不得她,早已将她当做亲女儿,待哀家百年之后,务必要让王氏殉葬。”
此言一出,跪在屏风外的长公主早已面色难看至极。
“只是王氏前尘未了,总是惦记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晚辈,”太皇太后说到此处,萧拂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眸底笑意逐渐冰冷起来,听她续道:
“还请陛下看在王氏陪哀家殉葬的份上,解了宁家那两个孩子的封禁。”
“皇祖母,此事是先帝谕旨,朕做不了主,”萧拂玉淡淡道。
“哀家早已想到陛下会如此说,也不愿让陛下为难,故而哀家会留下懿旨,”太皇太后冷哼一声,“先帝是哀家亲生,想来为表孝意,也不会忤逆哀家的意思。”
“哀家今日唯有此求,陛下要狠心拒绝么?”
“皇祖母唯有此愿,朕如何拒绝,”萧拂玉居高临下看向王氏,“王氏,为太皇太后殉葬,你可自愿?”
“臣妇自愿,”王氏无比恭顺道。
这一切……
简直荒唐。
萧拂玉环顾四周每一张面孔,闭了闭眼。
就连老天都在帮宁徊之。
哪怕他篡改剧情,宁徊之最后还是会去春闱。
“既如此,朕自会一切按照皇祖母意愿去办,”萧拂玉转身,满屋跪了一地的皇室宗亲一遍抹眼泪一遍让出路。
即将踏出房门时,他侧目对上了沈招耐人寻味的眼神。
若宁徊之注定还是会通过科举步入朝堂位极人臣,那么沈招再如何驯,最后也会造反逼宫。
萧拂玉敛下眸底杀意,彻底没了逗弄的兴致,冷淡地从男人身侧走过,头也不回离开了。
身侧来福察觉到天子心情不愉,默默替他撑伞。
明黄的身影逐渐朦胧在绵密的雨雾里。
“太皇太后薨了——”
房中传来谁哀恸的哭声,广济寺的钟声回荡在孤云山山顶。
沈招仍旧懒洋洋靠在门边,与周遭格格不入,甚至有点想笑。
小皇帝将他丢在这儿,他没有伞,也没有马,真是好得很。
沈招舔过森白犬齿,直接大步走进雨幕里,在寺庙门前随手夺了一位皇室宗亲的马,在对方愤怒的咒骂声里纵马往山下赶去。
一直赶到骁翎司门口,心中莫名的阴郁方才消散。
“大人!”陆长荆迎上前,笑嘻嘻道,“好消息啊,陛下想尽法子让宁徊之去参与科举,一看就是放不下那宁家子,咱们的计划又可以继续了!”
第10章 朕去赏菊宴撩男配
沈招咧唇一笑,语气森冷至极:“宁徊之能去科举你这么高兴,怎么,你也喜欢他?”
陆长荆:……?
沈招绕过他往里走。
陆长荆连忙跟上,眼珠转了转,轻咳一声:“大人,从上次陛下与宁徊之闹僵就可以瞧出来,咱们的计划并不完美。”
“属下有个更完美的计划。”
沈招眉心一跳,冷嗤:“你最好有。”
“陛下何等人也?九五之尊,天下之主!”陆长荆跟在他后头往里走,“就算再喜欢宁徊之,日后也不可能虚设六宫不留个子嗣,这次就能瞧出,陛下也是有脾气的,不会事事依着宁徊之,这对我们的计划有利无害。”
“若是陛下厌弃宁徊之,谁替我们继续蛊惑那小皇帝?”
陆长荆越说越兴奋,“大人,不如我们也选个长相模样不比那宁徊之差的,那宁徊之性子高傲喜欢端架子,我们便送陛下一个知冷知热的,左右开弓,必让陛下沉迷后宫不理朝政,大人大事可成!”
“选谁?”沈招随口问。
“大人,你看我如何?”陆长荆挺直胸背,理了理衣襟,“我这模样身段,必能将陛下伺候好,待陛下尝了我的甜头,哪里还会喜欢那无趣古板的宁徊之?”
“陆长荆,我记得萧拂玉昨日敲的是你的肩,没往你的脑子里灌迷魂汤,”沈招双手撑在腰后,来回打量下属的脸,片刻后阴恻恻一笑,“这指挥使副使若是不想当了,就滚回家里种地去,别来碍我的事。”
男人带着浑身戾气,狠狠关上了门。
陆长荆吃了个闭门羹,心虚摸鼻子,口中忍不住嘀咕,“这么大的气性,今日吃错药了?”
……
回宫后,萧拂玉忙着处理太皇太后薨逝后的丧礼事宜,直到深夜才就寝。
这一觉昏昏沉沉,头疼欲裂,浑身如坠冰窟,连艰难睁开眼都做不到。
意识模糊间,萧拂玉只能感觉到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滑过鬓角,又被谁炙热的指腹蹭去。
“真病了?”男人声音低沉,忽远忽近,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榻边。
萧拂玉被撬开唇瓣灌入苦涩的药汁,口中含糊地骂了句放肆,又再次陷入沉睡。
上云京皆传,陛下是因太皇太后过世太过伤心,方才染了风寒。
五日后,天子病愈,又为太皇太后守孝半月后,于琼台设赏菊宴。
说是赏菊宴,但众人心知肚明,如今陛下年轻,后宫空无一人,这宴会就是用来给陛下选妃的。
甚至因陛下断袖已不是秘密,此前又对宁徊之何等疯魔,各个世家不受宠的庶子都被家中父母逼过来,即便不情愿也得盛装打扮,唯恐被那昏君看入眼,连仕途都断了。
这堆世家公子,最不情愿的当属谢无居。
但他又不得不来。
身为宁徊之的至交好友,他自是深知好友被那昏君日日纠缠的痛苦。
说什么情深似海非卿不可,今日不还是开了赏菊宴?
既然宁徊之称病不来,不愿见那昏君,他倒要替宁徊之瞧瞧,这昏君所谓的喜欢到底能不能经受住考验。
若三心二意,便是配不上宁徊之!
怀着这样的念头,谢无居顶着被边疆打仗的老爹发现的风险,偷偷摸摸翘了课业,入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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