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拂玉挑眉:“谁?”
“臣全都想起来,臣的确亲眼看见了。”沈招得意洋洋道,“模样不怎样,分明比臣差远了。”
萧拂玉笑得肩膀发颤。
“爱卿,想套朕的话,手段未免拙劣。”
……
马车外,来福撑着伞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出来,心中纳闷。
外头的宫人小声问:“来福公公,陛下不下来么?”
来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自然是要下来的,只是被什么不三不四的男人耽搁了片刻罢了。”
又过了一炷香。
车帘里终于闹出些动静。
只见天子被男人打横抱在怀里,稳稳下了马车。
“陛下?”来福大惊失色上前,还以为陛下遭遇不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萧拂玉半张脸都埋进沈招怀里,似乎没什么精神,“来福,让人备好热水,朕要沐浴。”
“是……”来福心头忍不住嘀咕。
分明陛下去观雨阁前才沐浴完,这怎么又要沐浴了?
他不敢细想下去。
……
长青别院。
宁徊之在屋子里焦灼地来回走动。
他在等柳先生的消息。
直到一只鹰隼叼着一封信笺,落在窗台上,他疾步走过去,取下信笺。
崔夫人忙凑上来一同查看。
信笺上只有潦草的一句话:‘多喂几滴,懂否?’
崔夫人疑惑道:“柳先生今日似乎心情不佳。”
这几日有什么疑惑,但凡传信,柳先生皆是耐心和气解答,光是信笺便能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
今日这般不耐,显然是心情不太好,也不知是谁又惹他了。
“徊之,莫不是你询问的语气惹柳先生不高兴了?”崔夫人问。
宁徊之淡淡道:“不必管他,本就是合作互利,他生气难道我们就该受他的气?”
原来是他的心头血滴少了,难怪陛下竟和旁的男人如此亲近。
“那徊之你忍着痛,可不能让陛下被那沈招抢走了!他先前便多次与我们宁府不对付,若是让他得了宠幸,还不知如何在陛下面前编排!”
崔夫人顿了顿,又道,“为娘如今没有诰命,那王氏就因为陪太皇太后殉葬,死了都要压娘一头,每每赴宴,娘都抬不起头来!”
宁徊之心头烦躁,强忍不耐道:“我知道了,娘你先出去吧。”
待崔夫人离开,他取出藏在花瓶里的小瓷瓶,小心翼翼打开瓶塞。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着今日的蛊虫比昨日胖了些。
难不成是被他的血喂胖了?
宁徊之不自觉欣喜。
那他再多喂些,陛下就会多爱他几分吧?
……
次日清早,帝王御驾回京。
随行大臣心思各异。
陛下竟没有直接将那许必成斩首示众,而是带回上云京问审。
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最不安的,自然是赵家家主。
这次赵家能从里头摘出来,全靠这些年爱惜羽翼未曾留下什么把柄,若说一点好处都不曾从许必成的门路里沾到过,那自是不可能。
“陛下若非要追究起来,怕是赵家便要成为第二个江家了,”赵家家主愁眉不展,“夜长梦多,若能有人在陛下面前为赵家说上话便好了。”
“父亲是说……沈大人?”赵氏试探道。
陛下只是抄家,除却涉及此事的几人,并未问罪许府其他人,如今赵氏已与那许必成和离,便也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沈招?”赵家主听到这个名字便浑身一抖,忙摆手道,“他不在陛下面前编排诋毁便不错了,还指望他替咱们说话?整个上云京,最喜欢给人找不痛快的就是这厮!”
赵氏讪讪住嘴,又突然想起什么,与赵家主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开口:“宁府?”
“那宁侍郎一屋子人都挤破脑袋想在上云京出头,哼,想来不会拒绝赵家抛来的橄榄枝。”
马车下,一个骁翎卫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死死趴在马车底座下,面容冷酷,嘴里叼着一根毛笔,将两人对话尽数记在了册子上。
待到了上云京,这些册子都会由骁翎卫指挥使汇总,秘密送到御前。
每任骁翎卫指挥使皆行此事,只是到了这位沈指挥使这里,送到御前的法子却不太一样。
养心殿中,萧拂玉刚沐浴完,披着浴袍走进内殿,榻上一月不曾见到的糖葫芦早已迫不及待跳下来,围着他的小腿不停转圈,又蹦又跳往他身上撞。
萧拂玉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獒犬愈发急切地将脑袋往他手心里顶。
“长大不少,朕都快抱不起你了。”他笑道。
“汪!”糖葫芦抬起前爪,伸直脑袋就要去舔他的脸,却被凭空出现的男人捏住后颈,随手丢出内殿。
“一条蠢狗有何好摸的,”沈招盯着他摸过狗的右手,抛了抛手里的木盒,“臣有更有趣的东西,陛下,咱们去榻上瞧一瞧?”
萧拂玉站起身,坐回榻边。
男人就跪在他脚边,双手呈上木盒,等待他查阅完里头的东西。
只是等待期间,一双眼珠子难免忍不住四处乱看。
一不小心,就瞟到了陛下身上。
萧拂玉身上那件纯白浴袍松松垮垮系在腰间,衣摆从两边分开,露出光洁的膝盖与小腿。又逢夏日,衣料做得轻薄,沈招不经意瞟上一眼,便知他这位怕热的陛下,里头什么都没穿。
他舔了舔唇,“陛下,届时宁徊之若为罪臣说情,您是打算置之不理,还是——
随了他的意呢?”
第109章 霸道起来了
萧拂玉闻言,也不禁拧眉沉思。
宁徊之,就是个麻烦。
一日不解决,便一日刺在他心口,就连这龙椅都坐得不太痛快。
正思忖着,谁知一垂眸,便见跪在他跟前的男人头越来越低,挺拔的鼻尖就要往他交叠的双腿缝隙里钻。
“……”
萧拂玉一脚将人踹开。
“陛下,臣只是想查看您腿上的伤,”沈招爬起来重新跪好。
“朕都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有脸提朕的伤。”萧拂玉冷笑。
天子就连一根头发都是被宫人们精细养着的,更遑论是本就细嫩的大腿里侧。
那日在马车上蹭红的地儿,现在都未曾好全。
那日在马车上被男人弄脏的衣裳,也早就不知所踪。
不用想也知道,总不会是被什么正人君子拿走了。
“既然是来找朕说正事,便收好你的肮脏心思。”
“所以……陛下会顺他的意。”沈招眉宇间阴霾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散漫神色,“便宜他了。”
“倒也不算完全便宜他,”萧拂玉沉吟片刻,道,“朕本就没打算这么快处置许必成。”
“赵家不曾亲手做过这些事,就算计较,也不能抄家,为了这么点事让宁徊之生疑,不划算。不如便将许必成关在诏狱,待朕……”
萧拂玉顿了顿,道,“说起此事,朕心中已有……”
他的话戛然而止。
眼前不断飘过鲜红的字眼,充斥在他目光所及的任何地方。
【夏夜枯燥,萧拂玉枯坐在龙榻边,心里惶惶难安。
如今他已为宁徊之的仕途扫清一切障碍,为何宁徊之还是不肯给他一个名分?
难道宁徊之不喜欢他?
萧拂玉焦灼不安地攥紧手指,自卑再次涌上心头。
他得做些什么讨宁徊之欢心。
萧拂玉眼睛骤然一亮,他想起了宁徊之最看重的母亲。
无功不受禄,尽管宁府无功无绩,但若他给崔夫人封了诰命,徊之定会高兴的吧?
只要宁徊之满意,愿意喜欢他,被人诟病又如何?】
萧拂玉黑眸倒映着鲜红的字眼,瞳孔一点点涣散。
“陛下?”沈招皱眉,扣住他的下巴四目相对。
不像在演戏。
“朕要给崔氏诰命,去磨墨。”萧拂玉望着他,双目空洞,平淡无波的吩咐,似乎把他当做了一个寻常的宫人。
沈招一动不动,盯着他。
萧拂玉也不管他,径直起身走到御案前,提笔,却因笔尖无墨,只得睁着那双无神的眼,乖乖坐在龙椅上等。
等了半晌,只好重复一句:“磨墨。”
等了许久,被当做磨墨太监的男人才走到御案前,捏起那根墨条。
正要磨墨,稍稍使力,墨条断了。
“啧,臣不小心捏断了。”沈招懒洋洋道。
换做平日里他这般犯贱,他的陛下不是甩他一耳光骂他没用,便是将这墨条连同他一并丢出去。
可此时,这具丧失灵魂的躯体只是愣愣坐在那儿,再次重复道:“磨墨。”
等了片刻,见实在无人磨墨,萧拂玉只好自己拿起那块断了的墨条,开始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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