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沅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两盏最大最精致的，塞了一盏到风倜尧手里，眼神亮晶晶的：“我们也去放。”
风倜尧捏着那盏略显幼稚的河灯，失笑：“宁沅，你几岁了？”
话虽如此，却也没扔掉，任由宁沅拉着他往河边走。
河边早已聚满了人，多是年轻女子和情侣，小心翼翼地将点燃的河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默默祈愿。
盏盏河灯顺流而下，烛光倒映在水中，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宁沅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拙地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入水中，然后闭上眼，竟是无比认真地许起愿来。
风倜尧斜倚在一旁的柳树上，看着他这副难得虔诚又透着一股傻气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弧度。
他随意地将河灯放入水中，并未许愿，只是觉得这光影流转，映着身边那人认真的侧脸，倒也……不赖。
放完河灯，宁沅又被卖巧果的摊子吸引了。
那巧果做成各种灵巧形状，染着鲜艳的颜色，香甜诱人。
“这个，好吃吗？”宁沅指着其中一个鲤鱼形状的巧果问摊主，却下意识地看向风倜尧，仿佛他才是那个美食家。
风倜尧忍俊不禁，扇尖轻点他额头：“买来尝尝不就知道了？宁少主还缺这点银钱？”
宁沅立刻买了一大包，各种形状的都挑了几个。
他拿起一个递到风倜尧嘴边：“你尝尝。”
风倜尧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酥脆香甜，确是凡间最朴实的热闹滋味。
他点了点头：“尚可。”
宁沅这才高兴起来，自己也拿起一个吃着，眼睛却还四处瞟，像是要把所有热闹都看进眼里，装起来带给身边人。
路过一个卖红绳的小摊，摊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婆婆，笑着招呼：“两位公子，买根七夕红绳吧？拴在手腕上，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宁沅脚步顿住，目光落在那些编织精巧的红绳上，又悄悄瞄向风倜尧的手腕。
风倜尧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心中觉得好笑，又有些微妙的暖意划过。
他故意板起脸：“幼稚。修士戴这个成何体统？”
宁沅眼神黯了一下，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却没强求。
风倜尧瞥他一眼，暗自摇头。
他状似无意地走到摊前，挑剔地选了两根编织得最细致的红绳，付了钱。
然后，他拉过宁沅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其中一根仔细地系在了他手腕上，打了个不易松脱的结。
“省得你回头丢了，又来找我哭诉。”风倜尧语气嫌弃，动作却轻柔。
宁沅愣愣地看着手腕上那抹鲜艳的红色，又看着风倜尧将另一根红绳递给自己，示意他给自己系上。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过，手指略带颤抖地将红绳绕过风倜尧纤细的手腕，认真系好。
那抹红色衬着风倜尧白皙的皮肤，格外好看。
“好了。”宁沅低声道，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喜。
风倜尧晃了晃手腕，红绳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轻响，他挑眉一笑：“罢了，入乡随俗。”
两人随着人流慢慢走着，吃着巧果，看着花灯，听着周围凡人的欢声笑语。
宁沅不再像刚来时那般紧绷着非要“体验”什么，风倜尧也放松了下来，偶尔用扇子指些有趣的事物给宁沅看。
喧嚣之中，他们之间反而生出一种安静的默契。
行至人少处，夜风微凉，天上星河愈发清晰，那传说中的鹊桥仿佛隐约可见。
宁沅忽然停下脚步，从储物袋里郑重地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风倜尧。
“七夕礼物。”他语气有些紧张，“不是用灵石买的，是我……我自己炼的。”
风倜尧有些意外，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支玉簪，材质并非顶级，雕工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出初学者的稚拙，但样式别致。
玉簪通体温润，显然被精心蕴养过。
“我看你平日用的簪子都太素了，”宁沅小声解释，眼神飘忽，“这个……喜欢吗？”
风倜尧拿起玉簪，指尖拂过那细腻的纹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都能想象出宁沅是如何笨拙地握着刻刀，一点点雕琢这件与战斗、修为无关的“无用”之物。
他抬起头，看向一脸忐忑等待评判的宁沅，狐狸眼中流光溢彩，笑意一点点加深。
“傻不傻。”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风倜尧抬手，拔下他头上那根万年不变的宗门制式木簪，青丝滑落。
然后，亲手将这支略显稚拙却满是心意的玉簪，细细簪上。
宁沅摸了摸风倜尧发间的玉簪，看着风倜尧近在咫尺的笑颜，比满城花灯和天上星河都要耀眼。
他心跳如鼓，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充盈胸腔，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
“风倜尧，”他忽然认真道，“以后每年的七夕，我们都来凡间过，好不好？”
风倜尧摇扇轻笑，不置可否，却将手腕上那根红绳，又轻轻转了一圈。
铃音清响，融入人间烟火。
第241章 我都陪你
长清宗后山，禁闭之地。
剑气纵横，凌厉的剑光将周围的树木岩石劈得一片狼藉。
顾云延赤着上身，汗水与细微的血痕交织在精壮的背脊上，他双目赤红，如同困兽，一遍又一遍地疯狂挥剑，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和怒火全部倾泻出去。
楚泗乔消散在星辰灵光中的画面，父亲冰冷的呵斥、圣地之人傲慢的神态如同梦魇，反复灼烧着他的神经。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光芒，狠狠斩向前方的山壁！
“轰！”
碎石四溅，烟尘弥漫。
顾云延拄着剑，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不甘、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阿延。”
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破了山间的死寂。
顾云延猛地回头，看到晏衿一袭青衣，静立在月光与林影的交界处，面容依旧清隽出尘，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怎么才来？”顾云延的声音沙哑不堪，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怨。
他被关在这里这么久，除了送饭的弟子，无人敢来看他。
晏衿缓步走近，目光扫过周围狼藉的景象和顾云延身上的狼狈，轻轻叹了口气：“我去了宗主那里。”
顾云延身体一僵，握紧了剑柄。
“我与宗主说，一味责罚闭关，于修行无益，于心境更添滞碍。”晏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宗主……最终同意让你出来了。”
顾云延愕然抬头，看向晏衿。
他没想到，竟是晏衿去为他求的情。
父亲那般固执，晏衿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说动了他？
心中的焦躁和怨气，莫名地被抚平了一丝。
“……多谢。”他干巴巴地说道，别开了视线。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晏衿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紧握的剑柄和紧绷的手臂上，“心中郁结，光靠劈砍山石，是解不开的。”
顾云延抿紧唇，没有说话。
晏衿看着他这副模样，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日凡间是七夕佳节，很是热闹。不如……我陪你下山走走？散散心也好。”
顾云延此刻对什么佳节毫无兴趣，只想继续留在这里发泄。
但他看着晏衿那双清冽却带着坚持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终，他烦躁地抹了把脸上的汗，将长剑归鞘，闷声道：“……随你。”
两人御剑下山，来到离长清宗不远的一座繁华城镇。
果真如晏衿所说，今夜城镇灯火如昼，人流如织。
这份喧嚣和热闹，却与顾云延格格不入。
他绷着脸，走在人群中，只觉得周围的欢声异常刺耳，那些成双成对的身影更是碍眼。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几分。
晏衿跟在他身侧，安静地陪着他，并不言语，只是偶尔目光会掠过那些精巧的花灯和摊贩。
路过一个卖花灯的老妪摊前时，晏衿停住了脚步。
他挑了一盏制作最简单、却透着几分雅致的莲灯，付了钱，然后递到了顾云延面前。
顾云延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放河灯，许愿。”晏衿言简意赅地解释，清冷的眸子在暖色的灯火下显得柔和了几分，“凡间习俗，据说心诚则灵。或许……能让心里好受些。”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
顾云延本想嗤之以鼻，修仙之人，岂会信这凡间虚无缥缈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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