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和一丝深埋其下的、不易察觉的复杂。
“晏时霖？”她歪了歪头，故作思索状，暗红的眼眸中流光潋滟，声音带着刻意的慵懒与疑惑，“那是谁？郎君的……旧相好么？”
“相好”两个字，咬得极重。
她操控着蛇尾，缓缓收紧了些许，迫使白奕不得不更近地面对她。
“我与他……”她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点上白奕剧烈起伏的胸口，感受着那下面狂乱的心跳，红唇贴近他的耳廓，吐气如兰：“长得……很像吗？”
像！
何止是像！
那双眼睛，那张脸，这蛇身……分明就是……
白奕的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死死咬着牙，才没有让那些即将冲破喉咙的质问和呜咽泄露出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与记忆中那人酷似的眉眼，看着她眼中那全然陌生的、带着钩子般的蛊惑与审视，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不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晏时霖已经死了。
是他亲眼看着他被无尽海吞噬，连那作为本命关联的蛊蛇，都在他掌心化作了黑水，消散无踪。
眼前这个，只是一个……恰好同名、同族、甚至可能容貌相似的、神秘的冥蛇族祭祀。
一个行为大胆诡异、对他似乎别有所图的……陌生女子。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带来一种迟来的、却更加深刻的凌迟之痛。
见白奕脸色煞白，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昏厥过去，霖眼底那抹玩味渐渐淡去。
他松开些许缠绕的力道，让白奕得以喘息。
“看来，”他轻声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清冷的磁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那位‘晏时霖’，对郎君而言，很重要？”
白奕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剧烈地颤抖着，没有回答。
重要吗？
他从未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直到失去的那一刻，直到这漫无天日的追杀与逃亡中，直到此刻，被这张相似的脸、这相似的蛇身，将那些被他刻意掩埋的、血淋淋的伤口再次狠狠撕开。
看着他痛苦隐忍的模样，晏时霖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可同时，一股扭曲的快意又在心底滋生。
师尊，原来……你也会为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你也会……因为“与我相似”，而如此失态，如此痛苦吗？
这就够了。
至少证明，我不是毫无痕迹地消失在你的生命里。
这就……足够了。
他缓缓收回蛇尾，重新化出双腿，玄色裙摆垂落，遮住了一切。
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他撑着伞，站在白奕面前，恢复了那副神秘冷艳的模样，只是看着白奕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偏执的温柔。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嗖嗖嗖——”
数道破空之声骤然从林外传来，夹杂着凌厉的杀气！
“在那里！白奕还没走远！”
“围起来！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
又是七八名修士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呈合围之势逼近，看其服饰气息，显然又是为了那巨额悬赏而来的亡命之徒。
为首一人修为赫然达到了合体巅峰，目光狠戾地锁定在白奕身上。
白奕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和深深的疲惫。
毒素未清，伤势未愈，再次面对围攻，情况比刚才更加凶险。
他强提灵力，握紧了手中的剑，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身影比他更快！
霖冷哼一声，手中白伞倏然合拢，伞尖如同利剑般点出，身形如鬼魅般迎上了那名为首的合体巅峰修士！
“哪来的娘们？滚开！”那修士怒吼一声，挥刀便砍，刀罡撕裂雨幕。
霖不避不闪，白伞精准无比地点在刀身侧面。
“铛！”
一声脆响，那修士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
他心中大骇，还未反应过来，霖的攻势已如疾风骤雨般展开！
她没有动用蛇身，仅凭手中一柄白伞和诡异莫测的身法，在数名修士的围攻中穿梭自如。
伞开合之间，既是防御，亦是杀伐利器，每一次点、戳、扫、劈，都带着千钧之力，角度刁钻狠辣！
“噗嗤！”
伞尖如同毒蛇吐信，瞬间洞穿一名炼虚巅峰修士的咽喉。
反手一伞，又将另一名试图偷袭的修士抽得胸骨塌陷，倒飞出去！
白奕持剑站在原地，竟一时插不上手。
他震惊地看着霖如同砍瓜切菜般解决着这些追杀者，那份从容与强大，远超他之前的预估。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冥蛇族祭祀能拥有的实力。
尤其是她的战斗风格，那伞法中的某些凌厉转折，那身法中偶尔流露出的、近乎本能的规避习惯……隐隐约约，又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加速跳动。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场中还能站立的追杀者，就只剩下那名合体后期巅峰，但他也已是伤痕累累，眼中充满了惊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着霖，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霖没有回答，白伞如电，直刺其心口。
那修士亡魂大冒，拼尽全力格挡，却被震得连连后退，最终被霖寻得破绽，一伞点碎丹田，瘫软在地，生机断绝。
第327章 近乎恶劣的占有欲
战斗结束。
霖站在满地狼藉中，玄色长裙依旧整洁，只有裙摆边缘沾染了几点泥泞。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白奕，暗红的眼眸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深邃。
“看来，想取郎君性命的人，不少。”她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白奕沉默地看着她，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她的强大，她的出现时机，她那与晏时霖相似的容貌和此刻这冥蛇族的身份……太多的巧合，让他无法不起疑。
霖红唇微勾，再次发出了邀请：
“郎君也看到了，此地不宜久留。追杀只会一波接着一波。与我同回妖族，我可保你安然无恙，直至你伤势痊愈，如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白奕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别样的意味：
“况且，郎君难道不想知道……更多关于冥蛇族的事情吗？或许，能找到一些……你在意之事的答案？”
最后这句话，如同精准的箭矢，射中了白奕心中最深的疑虑和那渺茫的期盼。
经历了整整一年无休止的追杀，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濒临极限。
他确实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疗伤，来理清思绪，来……弄清楚眼前这个“霖”的真相。
而妖族地域，尤其是强大的冥蛇族领地，无疑是目前南陆最适合的庇护所。
人族势力不敢深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混乱的思绪，抬眼迎上霖的目光。
那双暗红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的答案。
良久，白奕终于缓缓点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好。我跟你去。”
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真相，他都要去一趟。
为了疗伤，也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几乎让他窒息的疑问。
听到他的回答，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偿所愿的亮光，随即又被完美的笑容掩盖。
“明智的选择。”她伸出手，“那么，我们走吧，白奕……郎君。”
白奕看着眼前白皙的手，抿了抿唇，未动。
霖直接抓住了白奕垂在身侧的手，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
抓到那只手的瞬间，他仍觉得不够，指尖顺着白奕的指缝穿了过去，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
白奕浑身僵硬，下意识地挣了挣，却没抽离开。
“你……松开我。”
霖朝白奕眨了眨眼，冠冕堂皇地说道：“怎么了郎君？我要使用传送符，你得拉着我，否则没法一起传送。”
“我可以自己来。”
“你知道冥蛇族领地在哪儿吗？”
白奕沉默了。
看着霖那双暗红色的双眸，没再说拒绝的话，但十指相扣的手实在令他膈应。
“你别这么握着，拉着我的手腕不行吗？”
“为什么不能这么握着？”霖问道：“不都一样吗？”
“不……不一样。”白奕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紧绷。
那只被紧紧扣住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想要挣脱那过分亲密的桎梏，却被对方更用力地锁住。
“为什么不一样？”霖歪着头，暗红的眼眸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仿佛真的不解，可那微微上翘的唇角却泄露了一丝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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