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蛇族众人虽人数相当，但在属性克制和对方早有预谋的突袭下，很快便落了下风。
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名冥蛇族修士被赤毒侵入手臂，整条臂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腐烂，他发出凄厉的哀嚎，倒地翻滚，不多时便没了声息。
那冥蛇族头领在赤鹰族首领的猛攻下亦是左支右绌，护体妖力被赤毒不断消磨，身上已多了数道焦黑的伤痕，气息迅速萎靡。
白奕与晏时霖站在角落，冷眼旁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
白奕面色平静，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
这些冥蛇族人是追兵，死不足惜，但赤鹰族的出现，以及他们口中对“霖祭祀”那微妙的态度，让他心生警惕。
晏时霖更是面无表情，仿佛眼前血腥的厮杀与他毫无关系。
他甚至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白奕护在更靠后的位置，避免被战斗余波波及。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那冥蛇族头领被赤鹰族首领一记凝聚了浓郁赤毒的掌印狠狠拍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胸口一片焦糊，瞪大的眼中生机迅速消散。
战斗很快结束，冥蛇族追兵全军覆没，地上只余几具焦黑或泛着赤红、死状凄惨的尸体。
赤鹰族首领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客栈，最后落在角落那对似乎被“吓呆”的普通道侣身上，冷哼一声，并未过多在意。
他带着两名同伴，踏过冥蛇族人的尸体，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室血腥和狼藉。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客栈内死寂片刻，随即响起掌柜和小二压抑的啜泣和恐惧的低语。
晏时霖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弧度。
他转向白奕，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冲突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师尊，戏看完了，我们该走了。”
白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无视了满地的狼藉与血腥，如同只是普通的过路客，步履从容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
马不停蹄地连续赶路数日，属于人族领地特有的灵气波动终于扑面而来。
尤其是前方那座巍峨城池上空隐隐流转的、带着药草清香的守护阵法光泽，清晰地昭示着他们已踏入药神殿的管辖范围。
“木云城……”晏时霖看着城门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侧头看向白奕，“师尊，我们到了。”
白奕微微颔首。
药神殿如今如日中天，再无任何势力敢与之作对，又因楚泗乔和冥雪的关系，与他们也算有些交情。
在此地，冥蛇族绝不敢轻易造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份紧迫感，终于可以暂且放下。
两人入了城，寻了一处清静的客栈住下。
安置妥当后，晏时霖见白奕气色尚可，便提议道：“师尊，连日奔波辛苦，这木云城颇为繁华，不若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白奕看着晏时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想到近日来的压抑，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
木云城作为药神殿管辖下的重要城池，果然人流如织，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修士穿梭其间，热闹非凡。
两人信步而行，晏时霖依旧作女子打扮，偶尔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儿，还会拉着白奕驻足，眉眼间带着久违的轻松。
行至一处售卖女子首饰的摊位前，琳琅满目的簪钗珠花在日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
那摊主是个眼尖的中年妇人，见白奕气质清冷出众，身旁又伴着一位“貌美娘子”，立刻热情地招呼：
“这位郎君，给您家娘子买支簪子吧！瞧瞧这做工，多精巧！衬得娘子愈发娇俏可人！”
晏时霖对那些亮闪闪的饰物本身并无兴趣，他向来不喜这些累赘。
但听到摊主口中“您家娘子”这几个字，像喝了蜜糖般，心底泛起丝丝甜意，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甚至下意识地应和了一句：
“是呢，夫君，这些簪子瞧着是不错。”
他本是顺着摊主的话，沉浸在被人认可与师尊是“一对”的愉悦里，并未真想索要什么。
然而，这话听在白奕耳中，却有了另一层含义。
他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那些材质普通、样式也算不上顶好的簪子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送过晏时霖什么像样的东西。
过往种种，或是斥责，或是推开，或是不得已的接受，他给予晏时霖的，似乎总是负面多于正面。
即便如今心境转变，他也只是在被动承受着对方汹涌的爱意，未曾主动表达过什么。
在他那片空白的、关于“情爱”的认知里，送礼物，似乎是表达心意、维系关系的一种必要手段，带着某种庄重的仪式感。
这些簪子，在他看来，实在太过低廉，配不上晏时霖。
但……既然晏时霖流露出兴致，或许，可以先应个景？
他默不作声地垂眸，视线极其认真地从摊位上那些簪子上一一扫过。
他看得仔细，并非看其价值，而是在心中勾勒它们戴在晏时霖发间的模样，考量着颜色、样式是否与他那昳丽中带着凌厉的眉眼相衬。
终于，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一堆花哨的簪子中，精准地拈起了一支。
那簪子通体由一种色泽温润的暖玉雕成，样式极其简洁，只在簪头处勾勒了几笔流云暗纹，线条流畅，不显女气，反而有种别致的清雅。
“夫君喜欢这支？”晏时霖还没意识到这是白奕要送给他的，只是见师尊难得对某件东西驻足，便温声询问。
白奕喉间低低地“嗯”了一声。
摊主见状，立刻眉开眼笑，连声夸赞：“郎君好眼光！这支玉簪最是素雅大气，与娘子这通身的气派再相配不过了！只需三枚下品灵石！”
晏时霖习惯性地便要掏钱，却被白奕抬手拦住。
“我来。”白奕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取出三枚下品灵石，放在摊主手中，然后将那支玉簪握在了掌心。
离开摊位，晏时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师尊为何不让我付钱？是我方才哪里又惹他不快了？还是他觉得我连这点灵石都出不起？
他正暗自揣测，却见白奕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
在熙攘的人群边缘，白奕抬起手，动作有些生疏，却极其轻柔地，将那支暖玉流云簪端正地簪入了晏时霖束起的发髻间。
晏时霖猛地愣住了，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只有那双暗红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睁大，里面倒映着白奕近在咫尺的、专注的神情。
白奕端详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我眼光果然没话说，很衬你。”
“……师、师尊？”晏时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涌。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甜蜜感席卷而来，冲击得他头晕目眩，恍如置身梦境。
他下意识地喃喃道：“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白奕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模样，没好气地伸手，捏了捏他温热的脸颊：“瞧你那不值钱的样，不就是个破簪子么？”
话一出口，看着晏时霖因他这简单的举动和话语而愈发晕红的脸颊，以及那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受宠若惊的狂喜，白奕心头猛地一涩。
只是这样一支廉价寻常的玉簪，竟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自己从前……待他究竟是有多差？
一丝难得的心疼与反思悄然掠过心头。
算了，白奕想，这支簪子，权当是个开始。
日后，定要寻更好的、更配得上他的东西送他。
灵宝、功法、奇珍……但凡他有的，或是能寻到的，都送予他。
总要将他那缺爱的徒弟，养得“娇气”些，再不会因这点低廉之物动容、满足。
晏时霖自然不知白奕此刻心中所想，他沉浸在巨大的幸福感中，雀跃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小声问道：“师尊，这……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吗？”
白奕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定情信物？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支材质普通的玉簪，实在有些看不上眼。
于是，他含糊地应道：“不是。”
话音落下，晏时霖眼中那璀璨的光华瞬间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傻乎乎的笑容掩盖过去。
师尊仍在下意识地拒绝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
晏时霖很快又振作起来，像是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情消失，他不再追问。
只是边走，边忍不住伸出手，极其珍惜地抚摸着头上的玉簪，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嘴角始终噙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连脚步都带着轻快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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