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今白点了点头，静候泪痣少女继续说下来。
“我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他们都说我是天才，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被困在了这里，不见天日？”
少女低下头，朝下看去，低声呢喃：“我宁愿这个精神病院偷工减料，我人一坐上去，就跟着防盗窗一起掉下去。”
当她再次抬起头，路今白在她的眼底看见了一种平静的疯感，脸上的那颗泪痣若隐若现。
路今白敏锐地问道：“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少女耷拉下脑袋，闷声道：“他们不让我说。”
“谁不让你说？”
“我爸妈，老师，校长。”
“没关系，他们都不在这。”
“真的吗？”
“真的。”
少女缓缓抬起来，脸上满是泪痕，泪痣像是被洗掉一般，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她眼角下的泪痣再次出现，她慢吞吞地从防盗窗上下来，还拿纸巾擦了擦上面的脚印。
少女微抿嘴唇，看向路今白：“我被人欺负了，但是我爸妈收了对方的封口费，不让我说。之后，他们接着欺负我，我每次回家说这件事，他们都当做没听见。”
“他们收了多少？”
“我不知道。”
“所以，另一个你的出现，是为了保护你自己吗？”
“也许吧。有的时候，好声好气地说，总会被人轻视，发了疯了，那些人才知道安抚。”
少女脸上的泪痣再次出现，她咧开嘴笑了笑：“人就是那么喜欢贩剑啊……欺软怕硬，按闹分配，真的是太好笑了！”
她探出头来，盯着路今白：“如果你想去别的地方，可以试着发疯，将人引进来，然后逃走，去哪都行。”
“是吗？”路今白半信半疑，“你确定不是被人按住打镇定剂？”
少女歪了歪头，笑着说：“你说得对，刚才我是开玩笑的。”
路今白定睛地看向少女：“你也想逃走，所以你想看看这种方法是否行得通，想让我做实验，对吗？”
“好聪明呀！”少女笑着鼓掌，“没办法，我怕疼，我不想被电击，被打到直不起腰……”
少女虽然说话是带着笑，但她的眼眸中蕴着无边无际的恨意。
“你恨的那些人，他们在这里吗？”路今白问。
少女一脸诧异：“他们是正常人，而我是个疯子，他们怎么会在这？而且，他们恨不得我死在这里，更不可能来看我。”
“我可以帮你逃走。”路今白伸出手，“早上的那个药丸，还有吗？”
少女思考了一小会才伸出手：“好吧，就一小会，只有十分钟。”
路今白爬到窗台上，将药丸接了过来。
他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猫猫可能还不知道他的芯换人了。
他吃完药丸，一睁眼就到了一开始的房间。
此时的猫猫是进攻姿态，还朝着他哈气，感觉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抓他了。
“我回来了。”
【宿主？】
“是的。”路今白点点头。
猫猫这才松懈下来，走到他的脚边蹭了蹭。
【吓死我了……你从门诊部出来后，就没有再理我，我发现你好像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那个人没有伤害你吧？”
【那倒没有，他大概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猫，他还给我喂了吃的……他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突然消失？】
“他是NPC，我的冒牌货，我的时间不多，只有十分钟，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如果我没在这个身体，那你就来6楼找我。”
【没问题！】
猫猫的尾巴摇得可欢了。
“对了，昨晚你进门诊部之后，都看到了什么？”
【啊？我应该看见什么吗？你只是将资料取走，然后离开了门诊大厅，然后就换人了，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一只野猫突然跑过来抓了我一下，还是他帮我包扎的。】
居然和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吗？
路今白蹲下来看了一下，并没有看见绷带或是伤口什么的。
【今天已经好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药有奇效，反正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他还挺话痨的，给我包扎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大堆，但当时他没理我，我就意识到他不是你。】
【我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跟着他回了病房，但我不给他摸，他好像有点难过……】
第144章 精神病院（十三）
【他给我用的药很神奇, 我的伤很快就痊愈了，而我身上又有点脏了，想给我洗澡, 我觉得有些冒昧了，就不让他靠近，然后你就来了】
听完这些, 路今白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既高兴猫猫得到了善待, 又惊讶冒牌货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在猫猫的描述中, 他应该还是个挺喜欢小动物的人，总觉得不像什么坏人。
【那你说的昨晚的资料……在哪？】
路今白环顾四周，翻了翻抽屉, 没有看见纸。
【他把你拿到的资料烧掉了, 我拦不下，但勉强看清了几个字，好像是一份名单】
一道白光闪过，路今白又回到了6楼。
“时间到啦！”泪痣少女探出头, 朝着他笑了笑。
“谢谢。”路今白顿了顿，又问, “你觉得, 另一个我, 是什么样的人？”
“那要问你自己呀！我又不认识另一个你。”泪痣少女单手撑着脑袋, 侧过头看向他, “我只认识我自己。”
“那你觉得, 另一个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会很温柔地给我写信, 告诉我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她很聪明, 如果她没有离开学校, 应该会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吧，然后找到一个好工作，过着圆满的人生。”
泪痣少女谈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眼眸熠熠生辉。
“我很想和她见一面，只有面对着镜子，我才能见到，可是进了这个地方，我没办法再照镜子了，他们不让我碰任何尖锐的东西。我想要镜子，他们不给我，怕我会伤害自己，更怕我伤害他们。”
路今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目前的房间里也没有镜子，但他原来的房间里是有的。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路今白依然是独自一人在病房里吃饭。
NPC来收碗筷的时候，一团白色的毛茸茸蹿了进了，NPC啊了一声：“刚才是什么？”
“好像是一只猫？”
他们开始满屋子地找猫，实际上猫猫已经被路今白偷偷藏进了外套里。
只要NPC让路今白转过身，就会发现猫。
但是他们没有。
“不管了，走吧。”
病房门合上，路今白松了口气。
“喵——”
猫猫趴到防盗窗上，伸了个懒腰晒太阳。
隔壁的少女听到声音，立即和猫猫打了个招呼：“好可爱的猫咪！”
“喵~”猫猫认出来眼前的少女是SSR，于是友好地和对方打招呼。
少女自顾自地说：“她也喜欢猫，高中里有几只流浪猫，她会用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买吃的喂小猫。”
“但是她妈妈不喜欢猫猫狗狗，她不可能在家里养。”
“后来，她再也找不到校园里的那几只流浪猫。”
路今白看向泪痣少女，问道：“那些流浪猫离开了吗？”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或许，去问问老师、保安，她就能知道那些猫的下落，但是她不敢问。”泪痣少女笑了笑，突然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从门口逃出去。”路今白说。
泪痣少女噗嗤一笑：“你这不是废话吗？”
“只要我回到原来的身体，我就可以逃出去，然后来救你出去。”路今白语气笃定。
少女信了，她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下来，路今白坐等天黑，却听见隔壁许久未出声的少女唤了他一声。
“你还在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少女的话里带着一丝笃定的意味。
路今白打开窗，隔着防盗窗看向少女：“怎么了？”
“我觉得……原来在你病房里的人，不是坏人。”少女的脸上没有泪痣，她垂下眼睫，轻声说道。
路今白微微一怔：“你认识他很久了？”
“昨天才认识的，但是他会友好地和我打招呼，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与我聊天，他很阳光，也很温柔，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
路今白不置可否，他的记忆回来后，那种从高处坠落的痛觉，他感受了三次，他没办法从别人的口中认定那个NPC是好人。
就算那位NPC是好人，那又怎样呢？
少女又问：“那你了解你自己吗？”
“应该是了解的吧？”路今白挑了挑眉，不太明白少女为什么这么问。
“了解就好，只要你足够了解自己，就能破局。”
“11号，有些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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