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想起来的时候,要擦擦它呀。”
银戒用布擦擦就会闪亮如初,戒痕却不会再长好,它永远是这样惨白地赤裸裸展露人前,诉说一段惨痛或是伤怀。
比烙印还刺骨,比陈冰还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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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璇衣没敢让沈适忻再注意到自己,忍着浑身散架一般的痛,裹着单衣在院里的连廊上坐到天亮。
他的行迹把晨起浣衣的侍女吓了一跳。
侍女看起来比他年长些,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却在见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时动了恻隐之心,从偏门把他送了出去。
昨夜沈适忻弄出的动静大概不小,那侍女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副全然了解的样子,刺得他心口绞痛,像是刚从湖水里沥出来。
谢璇衣裹着侍女给的便服,一步步走回谢家。
不过相隔一天,谢璇衣的神情却全然不同,阿简找来时,眼睛红肿,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整晚没合眼。
她用袖子遮着唇,轻轻咳了几声,拉开和谢璇衣的距离。
“阿春,快去给主子烧水,知柳,你去拿身衣服来。”
谢璇衣看出阿简的不对劲,一时间顾不得自己,严肃地走过去打量对方的面色。
“阿简,你是不是吹冷风了,怎么有些发热。”
阿简心虚,却还是推着谢璇衣,挑开话题,满口心疼,“主子,您就先别管阿简了,您先去歇息片刻吧。”
他还想说什么,阿简却一副料尽了的神情,学着他严肃道:“主子,您要是不休息,我们姐妹几个可都不敢歇息,为奴为婢,当然以您为先,您若不愿,那阿简也陪着主子。”
谢璇衣被戳中,不敢再说什么,生怕阿简真说到做到。
他乖顺地按阿简的安排去沐浴更衣休息,私下里却用积分换了退烧的药剂,叮嘱阿简务必要按时服用。
阿简一向听自己的话,此时闻言,也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应下。
他这才放心。
尖锐的头痛终于在放松时卷土重来,侵袭他所剩无几的意志力,现下一沾了枕头,便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他今日太累了,连完整的梦都不曾出现,梦里只有混乱的光,细碎的场景和陌生的脸。
侍女进入房间的脚步声、低语交谈,都被拉扯成难以忍受的绵长杂音,他听不清晰,又深觉对方在谈论自己,急得出了一头冷汗,墨色的长发被汗湿,凌乱搭在枕上。
谢璇衣整整昏睡了两日。
第三日的清晨,他从被毯里伸出手,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暖意。
今年的冬比往年来得都早,烧炭火自然也早。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是今年第一场雪,奈何那雪怕生,不等人了结了梦乡,就悄悄地化成石砖里的水渍、泥土中的湿润。
见他醒了,阿简很高兴,连忙端来素面小菜,执意要谢璇衣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从阿简的话里,谢璇衣才得知自己也发烧了,甚至比她严重得多。
谢父中途来过一次,带来一个郎中问诊开药,对他生病的缘由并未多问。
谢璇衣不禁苦笑。
沈适忻当真是猜得极准,自己这欺软怕硬、嫌贫爱富的父亲果真一个字不敢多说。
他慢慢吃着热汤面,阿简却在一旁捂着嘴低声咳嗽,很快,她像是怕打搅谢璇衣用膳的兴致,借口检查其他丫头洒扫的成果,快步走出内房。
阿简刚走出房间,谢璇衣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滴”。
“系统?有什么事吗?”
他轻声唤道。
“宿主:谢璇衣。早上好。”
系统的机械女声冷漠而有礼,说的话比他那便宜父亲见到上司还客气。
“此任务为新手任务,系统已开启自动查询。现查询到任务时限剩余:三十日整。请宿主注意合理规划时间。”
“剩余时间?”谢璇衣愣了,连面也没顾上吃,“怎么会有剩余时间,不是时间待定吗?”
他也曾经询问过系统,他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待定,屡屡碰壁之下,他也就放弃了挣扎,认命般当起了一个人尽可欺的低贱公子。
“请宿主注意,此‘剩余时间’为系统任务完成最长期限,即八年整。”
“在此时限之内,凡系统任务,必然会出现至少一次达成任务完成条件的机会,请宿主注意把握。”
“提示宿主,您的任务目标:于宫变中保护目标人物沈适忻存活;任务奖励:积分100点。”
说完这段话,系统甚至没给谢璇衣道谢的机会,就再次销声匿迹,他想再多问几句,都没有机会。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阿简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他没再动筷,便进来收拾。
见谢璇衣一碗面没动几口,面条放太久,吸饱汤汁泡得膨胀,没忍住劝他:“主子,您多少还是吃些吧,这样身体也遭不住;更何况您还大病一场,也……”
她看着谢璇衣脆弱青白的面色,也没忍心多说,转过头低声咳嗽两下,道了句“抱歉”,便退了出去。
这一早上,阿简一直在止不住地咳嗽,引得谢璇衣有些怀疑。
奈何今日还要去书院上课,他不得不先放下这件事。
在书院里,谢璇衣破天荒地没有过度关注沈适忻。
任务要结束了,他也不过是昏了头,在一段难堪的时光里蹉跎了片刻。
说不在意,大概太过可笑。
“沈适忻”这三个字像是一颗有毒的种子,用坚韧而错结的根系虬曲在他的心上,像毒蛇一样慢慢收紧,却又用仿佛令人上瘾的剧毒让他难以割舍。
他可以死一次,却再没有第二个心脏来学会适应了。
沈适忻像是感觉到他的不同,却也只是在路过他时,有意无意地冷笑一声。
谢璇衣始终没敢抬头。
午后回府,他感觉身体不适,回榻上休息片刻。
用过晚饭,谢璇衣琢磨起阿简的情况,借口出门坐坐,趁其他丫头来替自己送外披时,拦住了对方。
“知柳,我有话问你。”
知柳是个比阿简还怯懦的小丫头,却也是几人里最痴迷他的讲述的。
“主子……”
谢璇衣支起上身,发丝从薄薄的肩膀上滑下去,钻进寝衣里。
他紧紧盯着知柳,问:“前两日,我不在府上那一夜,府里都发生什么了?”
知柳本就胆小,此刻被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心理压力骤增。
一面是阿简的叮嘱,一面是谢璇衣的逼问,她眼泪簌簌往下落,“主子……”
知柳咬咬牙,“扑通”跪在地上,给谢璇衣磕了个响头。
“阿简姐姐她是被二少爷责罚,在冷风里跪了一整夜,才得了风寒的。”
“阿简姐姐不是痨病鬼,求您,求您别赶她出府!”
第8章
“痨病鬼”三个字被谢璇衣放在口中咀嚼了一阵,涩然,他想说些什么,看着知柳泪流满面的模样,只能摸了摸女孩毛绒绒的发顶。
“不会的,你带我去找她,好吗?”
谢璇衣的语气温柔,一只手拽着知柳的手腕要拉她起来,却险些害得自己也重心不稳。
见状,还为主子的触碰发愣的少女不敢再耽搁,忙不迭起身,稳稳扶住谢璇衣的肩背。
摸到他凸起坚硬的肩胛骨,知柳微微一愣。
主子之前……有这么瘦弱吗?
以至于到现在这种有些恐怖的地步。
知柳倒是尽心尽力,答应谢璇衣的事情做到了,亲自把对方送到阿简的住处。
谢璇衣站在门外敲了敲,喊她:“阿简,我能进来吗?”
屋里没有动静。
他在门外等了一阵,始终,没等到屋里人的回音。
知柳急得团团转,一迭声解释道:“主子,阿简姐姐今日并未外出,她应当在的……”
“我知道,有劳你了,我们回去吧。”
谢璇衣却打断了知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用与先前询问一般大小的声音,不知道说给谁听。
“既然阿简不在,那便是不在吧。”
他不希望阿简难做。
没有见到阿简,他思绪不宁,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穿过连廊原路返回。
连廊旁的浅水池上结了一层薄冰,脆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皱,飘黄的枯叶半凝在冰里,表面的颜色是焦黄混着赭石,残破得令人生厌。
远处是嘻嘻哈哈的喧闹声,越传越近。
谢璇衣刚皱着眉回过头,还没看清喧闹的来源,就听到夸张又高声的疑问句。
“谢璇衣?”
只用三个字,谢璇衣就听出来人是谁。
除了他那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大概没人会做出这种姿态,无端倒人胃口。
他还没说话,他那便宜弟弟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端详谢璇衣苍白的面色。
甚至在观察过后,还有性质揶揄两句,“怎么?在小情人那吃了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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