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段关系当中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只要相爱，什么都可以克服。
可直到刚才的那个瞬间，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深入地思考过，同性恋人这段关系究竟意味着什么。
甚至在他决定帮季明川手的时候，都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是互相帮助一下，只要突破所谓的心理阴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直到事情忽然失控，发生了这个小小的转变。
宋夏并不责怪季明川的冲动之举。
毕竟是他自己提出要帮助对方，用手或者用腿，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是用到腿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一直以来被忽略掉的，或是刻意没有深思过的问题。
那么下一步呢？
宋夏没有主动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但不代表他没有常识。
两个男生之间的亲密关系，似乎是需要一个承受方的。
他和季明川之间，谁会是那个承受方？
他无法想象季明川在自己身下的模样，更无法想象，自己在季明川身下的样子。
但他也清楚，如果两人交往下去，不可能永远止步于今晚的程度。
水流冲刷着发丝，冲走让他如坐针毡的黏腻，也冲走了空气里未曾散去的暧昧气息。
宋夏靠在冰凉的瓷砖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今晚的一切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他主动靠近，他好胜心作祟，他的探索，他的得意，甚至他莫名生出的胜负欲带来那么持久的坚持……
直到最后，被完全禁锢在炽热的胸膛上。
那种强烈的被掌控感，让他到现在还心跳不稳。
所以，两个男生之间，是这样的？
而且，我也可能是那个承受方？
宋夏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以前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一直刻意忽略它。
哪怕他们交往已久，哪怕他们做了很多亲密的事，他从未真正去面对这个事实。
他一直觉得，他们可以再慢慢来。
可是，今晚之后，他已经没办法假装看不见了。
一墙之隔，季明川从客卫洗漱完毕，回到主卧，发现浴室门依旧紧闭。
他垂下眼，喉头滚动。
自己还是太急了吗？
宋夏这是害怕？还是……在抗拒？
没关系，可以再等一等的。
季明川静静地坐在床沿，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可他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经过今晚，某些被他禁锢许久的东西似乎已经松动了。
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第96章
宋夏洗完澡, 在柜子里翻出一件季明川的浴袍穿上，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了片刻, 才推开门。
主卧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昏黄, 在墙面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季明川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抬起头，沉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宋夏心跳微滞，下意识地攥紧有些过于宽大的浴袍的衣襟, 迟疑了一下, 低声道：“……我去客房睡。”
季明川看着他, 没有正面回应, 只是平静地提醒：“头发还滴着水，先吹干吧？”
宋夏怔了怔。
他刚才只是心不在焉地随意擦了几下, 发梢依旧湿漉漉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进浴袍微微敞开的领口。
还没等他回答, 季明川已经走下床, 去浴室拿来了吹风机, 插上电源，冲他道：“过来坐。”
他用膝盖顶了顶原本自己坐着的位置，示意宋夏坐下。
宋夏迟疑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沿。
身后的床铺微微下陷，季明川单膝跪在他身后。
温热的风拂过发丝，修长手指穿插其间, 轻柔地梳理着湿漉的发尾。
宋夏静静地坐着，听着吹风机持续的嗡鸣声，感受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偶尔擦过他的后颈，带着一点有意无意的安抚意味。
他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心跳在这极近的距离中变得微微紊乱。
季明川的动作很温柔，耐心地拨开发丝，确保每一处都被照顾到，他的手指时不时停顿一下，揉揉他的头皮，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宋夏原本还微微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吹风机的声音停止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季明川放下吹风机，目光落在他微微垂着的侧脸，顺势坐下，于他耳后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宋夏指尖微微收紧。
感受到他的僵硬，季明川眼眸微暗，低声开口：“对不起……今天，我太失控了。”
宋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抱歉，其实没什么必要，毕竟他又有什么错？
错的人是一直说谎和逃避的自己。
季明川有点受不了他的沉默，伸手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这动作已经化作肌肉记忆，宋夏本能地依靠过去，可刚一接触，便觉察到对方的状况，呼吸一滞，忍不住错愕地看向他。
季明川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刻的反应，懊恼地退开一些。
“不是刚刚才……”宋夏其实有点不大理解，以他有限的经验实在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季明川身着单薄的睡衣，隆起的轮廓比之前在浴室时更甚。
宋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这么快又开始了？
他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眼中浮现一丝复杂。
是因为，没有得到满足的缘故吗？
季明川则十分懊恼，本来想安慰他的，可这种状态下，什么样的承诺都显得毫无说服力。
宋夏沉默许久，终究忍不住问：“……你，要一直忍着吗？”
这话一出口，却又自己怔住。
这不是自己逼自己去直面，某些他一直没有深思的问题。
季明川低头看着他，眼里藏着许多他无法读懂的情绪。
“我可以。”他说。
宋夏却十分迟疑。
他相信季明川说的话，他或许可以做到，但自己又何德何能，凭什么要一直让对方忍着呢？
或许……不耽误对方，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这个念头闪过，却仿佛被季明川察觉，他骤然吻住了他。
“不要想太多。”他在他唇间低声呢喃，语气有些不自知的急躁，“我说了可以，就是可以。”
宋夏心里乱极了，甚至没有办法去分辨自己究竟该做什么反应。
唇齿纠缠间，他听见季明川低声开口：“今晚留下，在这睡。”
不待宋夏拒绝，他就抛出一个理由：“今天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的生日愿望。”
宋夏怔住了。
今晚太漫长，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日子。
季明川牵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指腹无声地摩挲着两人的戒指，像是一种提醒，提醒他不要那么轻易地退后。
宋夏垂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下一刻，身体忽然腾空。
他被抱了起来。
“……砚哥？”
季明川没有回应，只是抱着他回到床上，
他将宋夏放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长臂收紧，将人揽入怀中，低声道：“睡吧。”
宋夏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可季明川已经闭上了眼。
他盯着他平静的侧脸，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还是先睡吧。
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点。
宋夏慢慢地放松身体，靠着季明川的怀抱，最终沉入睡梦之中。
等他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季明川却悄然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一夜未眠。
-
这个学期，宋夏有个短期出国研学的项目，代表嘉德学院前往T国，进行为期四周的学术交流。
这天晚上，他收到学校发出的行程确认邮件。
手机屏幕上，嘉德学院的教务通知清晰地列出了研学的详细安排：出发日期、返程时间、活动日程表，以及住宿安排。
各种详细的信息一目了然。
宋夏盯着屏幕的目光却有些涣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这个项目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确定了，他从一开始就计划要去，季明川也知道。嘉德学院派出了十余名优秀学生组成代表团，季明川因为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排不开，就没报名。
四周的研学，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至少，是一个再正当不过的借口。
宋夏甚至觉得，这或许是上天刻意帮他安排的一次喘息机会，让他得以从这段不知所措的亲密关系中暂时抽离。
但心情比起之前，并没有多少轻松的感觉。
自从那夜过后，他跟季明川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某种只有彼此知晓的微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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