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道小小的声音，将沈含章拉了回来，瞳孔慢慢开始聚焦。
他张开嘴，咬住了宁瑭手中的巧克力。牙齿咀嚼着巧克力，随后费力地吞咽。
很狼狈的模样。
那是沈含章这一辈子最难的时候，还好他都克服了……也还好有宁瑭在……
却见霍天翊叹了口气：“我对你没有滤镜。”
“沈含章，你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什么误解？”
闻言，沈含章一愣：“啊？”
霍天翊也坐直了身体：“我从来没有通过记忆美化你，你也并不需要被美化。确实，你并不是当年的那个沈含章了，现在的你更出色也更耀眼。”
国外留学的费用，光从金额来说，就能吓退起码三分之一的国人，但沈含章硬生生地抗住了，靠着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和宁瑭，还修到了硕士学位。更别说，还是在收到父母身亡消息后受到重创的沈含章。
听见霍天翊的话，沈含章呆呆地，看上去怔住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是吗。”
沈家破产后，沈含章就感觉自己不复从前，再也找不到过去那种意气风发的感受了，像一颗散发着光芒的夜明珠，突然间变得黯淡无光。
直至今日，他仍然觉得对不起曾经的自己。十八岁的沈含章，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家世、成绩、样貌，哪哪都一骑绝尘。从头到脚，都发着光，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就算被拒绝了，也不觉得失望，因为本该如此。
明月就应当高高悬挂于九天之上。
而十八岁之后的沈含章，一天打三份工，吃着隔夜的食物，地铁和出租车从来不敢坐，每天徒步走很久，鞋底都磨破了……
就算后来运气好，赚了很多钱，读了大学，也让宁瑭有机会上学，但这一切也跟过去天差地别。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肯定他。而且这人也见过曾经的他……
沈含章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他抿唇，一脸茫然，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措的情绪。
“谢谢。”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感谢的话了。
红酒没喝完，沈含章又给自己倒了杯。
许是酒醉人，千万般滋味都涌上心头。好的坏的，风光的落魄的，都有。
最难熬的日子里，他回想起曾经春风得意的日子，感觉都像做梦一样。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昨日还身着锦缎，在豪华的宴会上畅饮，今日就身处异国他乡，狼狈地苟且偷生。
幸好，都熬过来了。
不觉泪湿眼眶。
意识开始模糊地时候，他听见霍天翊轻声说：“你醉了。”
不，我没有醉。
他听见自己下意识反驳，霍天翊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没跟他计较。
半梦半醒间，霍天翊把他抱到了卧室的床上，跟他说了些什么话，但他没听清。
道了声抱歉后，打开衣柜，帮他找出睡衣，递给他，让他自己换上。这次沈含章听懂了，他应了声好。
于是霍天翊转身，走到门边，把门带上了点，等他换衣服。
隔的有一段距离，霍天翊听见了衣物细碎的摩擦声时，还松了口气。没醉太狠就好，事实证明他高兴地太早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其他动静，他有些疑惑，又不敢回头，耐着性子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响动。
霍天翊矛盾地挣扎了一下，还是关心占了上风，刚一转身，就噗嗤笑了出来。
沈含章的睡裤是换好了，但睡衣的纽扣错位了，最下面的纽扣被扣到了倒数第三的排的位置，冷白色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几颗扣子又没扣到，领口滑落了一半，歪到了肩膀，露出了香肩。
许是睡得不安稳，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灯光打下来，画上了阴影。
连睡着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霍天翊走到床边，动作轻柔，把他的睡衣理正，即使没直接触碰到肌肤，却也感受到了隔着薄薄一层布料下的肌肤究竟有多细腻。
直到目光触及手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会。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看，洁白无瑕的手指上残留着厚厚的茧，还有一些不易察觉到的疤痕。
霍天翊沉默，伸出手轻轻用碰了碰。
他承认，起初对沈含章不同，不过是因为曾经的“不可得”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刺。毕竟霍天翊还是有道德感的，不会抢人家的男朋友。
可越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得到，沈含章也一样。霍天翊想要得到的人或物，不管花多少时间多少金钱，他都愿意。
但现在，他有些乱了，心也乱了……
霍天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这么下去。
他相信爱情，却也惧怕爱情。
霍音从前也爱玩，但在遇到余原后收心了，此后眼里只容得下余原一人。
而霍天翊遗传了母亲的性格，洒脱自由，不受拘束。他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之前都是这样，浅薄地不堪一击，看似喜欢，实则只浮于表面。
但现在，他迟疑了。
沈含章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能牵动他的情绪，让他跟着笑，让他……
霍天翊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追到了沈含章，可能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变得不像自己。
但如果选择放弃，不迈出那一步，继续做朋友，他就不会变，遇到合眼缘的就交往一阵，时间到了分手，依旧潇洒。
霍天翊面露纠结，目光移向床上躺着的沈含章，看了很久。
最终还是退后一步，叹了口气，给他把门带上。
霍天翊走到阳台上，等家政阿姨赶来的空隙，点了根香烟，夹在手上，黑暗中火星在指尖明明灭灭，随之而来，是一阵又一阵的轻叹声。
听上去，还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14章
等沈含章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头不痛，只是有一点晕。或许是太久没喝过酒了，突然间多喝了点，竟然都能醉成这样。
但他还是有点印象，霍天翊把他抱到床上，衣服是他自己换的。
洗漱完后走出卧室，客厅一尘不染，显然是霍天翊昨晚喊人收拾的。
餐桌上还留下一张便利贴，上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我走了。
沈含章看了一眼后就笑了。
果然，字如其人，够潇洒的。
他接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坐在沙发上。宁瑭只要醒了，洗漱完就会出来。
这是他们无声的默契。
而宁瑭的学校也有着落了，沈含章准备吃了早饭，就带着宁瑭过去看看。
没多久，宁瑭自己换好了衣服，洗漱完后就出来了，沈含章跟他说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见他点头后，才带着他出门了。
今天上午的一切事情都出乎意料地顺利。
宁瑭对学校很满意，试听了一节课后，还去操场玩了会儿才走。
这些沈含章都看在眼里，于是当即签订了合同，明天宁瑭就可以上学了。
宁瑭也很开心，回家的路上一蹦一跳的，这种心情当然也感染到了沈含章。
吃完午饭后，阿姨也准时来了，把宁瑭交给阿姨后，沈含章就准备去A大上课了。
今天下午法学院的老师全部都要去开会，但沈含章因为有课就请假了，照常给学生上课。也因此，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老师。
开门的瞬间，沈含章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的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监视着他。沈含章透过窗户往外看，只看见了阳光下的绿植，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视线，走到自己的办公位前，打量着桌面，东西的放置没有一点改变。又打开抽屉，抽屉里的东西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可能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沈含章想。把U盘和资料拿好，他就出发去教室上课了。
上完课后，回到办公室，嗓子有些干，沈含章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拿纸巾擦了擦嘴，又下意识地摸唇膏。却见，刚刚还放在桌上的唇膏不翼而飞。他皱眉，低头在地上找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没找到。
沈含章很少会丢东西，也很少会记错事情。
于是他转身向安全保卫处走去，打算调办公室门口的监控。
安全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很热情，但不好意思地开口：“沈老师，今天下午B101那儿的监控出了问题，现在还没修好，可能没录到，是有什么急事吗？”
闻言，沈含章的眼眸下意识冷了。他笑着摇头：“没事，就丢了几百块钱，找不到就算了。”
“几百块钱，那还真是麻烦。”
“没事，我以后注意一点。”
“好嘞，沈老师，您慢走，有消息我再通知您。”
回家的路上，沈含章都还有些心神不宁，脸上也挂着冷意。
很怪异……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过了好几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沈含章渐渐放松了警惕，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唇膏可能就是意外丢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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