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从姓氏和权限来看，其身份也很好推测，应为火炬第一课题组组长王观。
王观的尸体完整，不是死于凝胶……
叶炳焕的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他抿了抿嘴，点燃了蜡烛。
……
凝胶不紧不慢地将苏轻舟的残骸吐出来。
陈洛捡起了地上的刀，双手紧握着刀柄，指着凝胶。
他的手握得很稳，腿却在轻轻地发抖，牙齿也因为极度的恐惧，上下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凝胶吞噬，带给人的精神创伤远比在监控中模糊地看更严重。
通风管上掉下来的凝胶越来越多，和下方的凝胶汇聚在一起，融合成一个体积越来越大的怪物。
“……王教授，我记得凝胶怕酸！我们绕出去，地下二层就有存放强酸的储存区——”
陈洛胡乱地挥着刀，他没有进行过专门的战斗训练，也没有战斗经验，完全是出于恐惧的乱挥，动作毫无章法。
他一边挥刀砍断探过来的凝胶，一边往门口退。
可是凝胶的体积越来越大，将通向门口的路堵了大半。
陈洛咬牙，“我拦着他，您出去取强酸来，您应该有储存区的权限！”
“小陆、小陆，那把刀，那把刀不能用啊！”
王观像是听不懂陈洛的话似的，没有任何向外跑的动作，惊恐地躲到了陈洛身后。
“什么？”陈洛不解。
苏轻舟是头部在猝不及防中被裹住，才会死得那样迅速。
陈洛虽然没有被偷袭，但他无论是战斗经验还身体素质，都远不如苏轻舟。
当下只有黑刃可以对凝胶造成伤害。
这把刀可能真的有问题，但他现在除了这把刀，还有什么能招架凝胶？
“那刀是皇帝陛下亲自赐予红衣部的，代表着最纯粹的掌控之力。”
王观快速地说，“但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掌控它的力量，否则精神就会被影响、甚至被刀掌控——就像苏轻舟那样。”
“除了用这把刀，还能怎么办？”
陈洛还以为王观有其他办法，却听其只是陈述为什么不能用这把刀，一种无力感与烦躁的戾气，自他心中涌现。
很快，他察觉到自身的情绪不对，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教授，你先从通道出去……”
“你说的办法不行，通道里百分百藏着凝胶，我一出去就是送命啊！我有别的办法，小陆——”
王观忽然用自身权限打开了角落中的仪器。
他用一次性注射器从其中吸取了满满一管深红液体，伸手递给陈洛。
“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能控制住这把刀！你甚至不需要这把刀就能对付它——”
陈洛偏过头，错愕地看了看针筒，又看了看王观那张堆着笑的脸。
这张熟悉的脸，竟是如此陌生。
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强行把声音挤出来：“您认真的吗……”
陈洛怎么会不认得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为“深渊”调配强化液，他有参与其中！
人形兵器“深渊”的身体构成材料，从表层到内部装置，无不是极端珍贵、强度极高。
这强化液就像“深渊”的补剂，能让其各方面都得到提升。
但对于人类、尤其是陈洛这般没有经过任何强化、也没有接受过任何改造的普通人类而言，上来就注射S级强化液，和自尽无异！
他的身体强度比不上“深渊”的万分之一，注射强化液后，也许能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身体素质。
可用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因为承受不了其中的力量而彻底崩溃。
更何况，王观递给他的，是未经稀释的原液！
见效快，但也会让他死得更快！
“深渊”也只不过是浸泡稀释过的强化液而已。
如果陈洛真的注射了，就像用餐巾纸去盛浓硫酸。
他能想象到他的身体，从皮肤到血肉，然后是骨头，一点点地瓦解……
这样的死法，甚至不如被凝胶吃掉——至少被凝胶吞噬，还能留下一个完整的头！
“我会死的……”
陈洛张了张嘴，他拼命地、又如发泄般砍出一刀，将凝胶都砍得停了停。
“不会的，小陆啊，不会有事的。你是年轻人，不像我，年纪大，动作反应比不上你。你身体素质好，抗性高，打强化液很合适……”
王观忽然意识到，陆卧尘不是专精于某一方面的天才，其对强化液也很了解。
这样的说法骗不了他。
于是王观改口道，“你靠这把刀，也杀不了凝胶，但是你可以靠它‘平衡’住强化液的力量——而且外面的援救很快就会来，绝对不会有事。”
见陈洛迟迟没有接过强化液，他又道：
“你以前听过我的课，还叫过我老师，后来，也是我向火炬引荐你。小陆啊，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这时，王观看到凝胶再次扑来，将强化液往陈洛的衣服口袋里一塞，向后退到了角落。
凝胶没有正面应对陈洛握着刀的手，而是裹住了陈洛的腿！
陈洛身体一歪，跌倒在地。
凝胶如缠棍而上的蛇，迅速地卷上他的腰部，纵使陈洛再如何挥刀，也只能勉强割去一些，更多的凝胶很快就包围了上来。
“快来不及了！陆卧尘！”王观远远喊道。
陈洛死死地盯着卷上来的凝胶，剧烈的痛楚从腿部传来。
口袋里的强化液，硌着他的腰，提醒着他，还有一个最后的办法。
一个与凝胶玉石俱焚的办法。
“陆卧尘！”
王观倏地又跑近了。
但他不是来对付凝胶，帮助陈洛脱困的。
他的手上没有拿任何武器，甚至没有拿起椅子帮忙砸一下。
只见其手中，抓着一剂强化液，扎进了陈洛的肩膀，不过半秒，整整一管的强化液便注射了进去。
“教授……”
陈洛半躺在地上，仰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观。
“傻躺在这干什么，我也是为你好——我在救你！”
王观再次后退，他不敢去看陆卧尘的眼睛。
“如果不是我，你都要被它吞掉了……快反击啊！”
给深渊的强化液，不愧是帝国最顶级的强化液。
随着从骨头与血肉的每一寸传来的剧烈痛楚与灼烧感，陈洛也感觉到了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那是能够撕裂一切，而自己也随时会如胀破的气球般炸开的力量。
“把刀握紧了！小陆，保持清醒，平衡好掌控之力和强化液带来的力量！”
王观的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陈洛有点恍惚，他机械地拿着刀，挥刀速度比起先前，快了十倍不止，能够见到其动作已出现了残影。
只见其一手抓住凝胶，一手切割，手起刀落，便将凝胶分成了数个小段。
虽然凝胶很快地重新融合成了一大团，但他的腿也逐渐挣脱了出来。
就在陈洛全力以赴对抗凝胶时，王观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他背后，往他后颈注射了一针！
在全身的剧烈痛楚下，陈洛几乎没注意到这一针。
但他马上从自身力量的再次提升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看你对付得有些吃力，再帮你一把！”
王观躲得远远地喊道，“克制住自己，陆卧尘，保持自身的稳定和平衡！”
陈洛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了。
他本来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一块块地如墙皮般剥落，掉在地上，猩红的血不断地从口鼻、眼睛、耳朵以及毛孔中渗出来，让他看起来如人间厉鬼，格外吓人。
但他对凝胶的攻击力也更上一层。
他抓起凝胶，像捏果冻般徒手捏碎。
很快，庞大的怪物就变成了一地的碎块。
凝胶蠕动着，怎么也没法再融合，逐渐失去了活性，透明的躯体开始发黑。
陈洛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
“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行！”
王观看到碎了一地的凝胶不再动弹，面露喜色。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转过身来的陈洛吓了一跳。
陈洛像是从血海中捞出来似的，从头到脚成了个血人，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栗着。
他的手上的皮肉已经掉了小半，但他还是紧紧地握着刀。
那刀上的血光似乎更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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