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银盔骑士满脸惶恐,王后揉了揉眉心,颇为疲惫地重新靠在车厢座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外敌当前,贵族们贪婪而胆怯,只想着如何乘机打压政敌捞好处;教廷正忙着和学会互相攻击,排除异己;还有黎民党,那群危害极大的革命者……她已经接近三天不曾合眼了,奈何接下来全部都是硬仗。
“已经明确了,教皇准备发动圣裁?”她冷声问道。
“是。”银盔骑士连忙道:“依据情报大概就这几日,最迟不超过后天。”
“马里奥诺·萨布利奇那个老东西手伸得太长了,找理由敲打一下他们,但不要太过。”王后的手指在胳膊上敲打了片刻:“我记得枢机主教瓦勒里安还有一些‘罪证’积压在我们手中?”
这一次银盔骑士聪明地表现得仿佛没有听见王后直呼教皇的大名,而是迅速地低声应下了。
“……还有一件事。”在王后即将下车时,她忽然开口道:“向约菲尔·伊亚洛斯传信,告诉他是时候了,让他做自己该做的事。”
银盔骑士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来:“是。”
……
伴随着教皇签署了《净化令》,圣裁正式开始了。教廷开始明目张胆地宣布逮捕支持“神即是人”学说的渎神者。
在教廷势力强大的传统保守教区,已经百年不曾出现的白色恐怖再次笼罩了这片土地。人们迅速学会了闭口不言,学会了对邻居的突然消失视而不见,街头的告示栏中贴满了通缉令,其中不乏“幽灵”的头像——值得一提的是,大半年过去了,他的悬赏金额居然已经翻了三倍。
但在部分更加自由开明的地区,尤其是黎民党势力更加强大的帝国西区,情况却截然不同。有激进者组织了游行,公开焚烧了教皇和枢机主教的画像,逃亡至黎民党实控区域附近的学者们联名向教廷发表抗议信,其中有普通学者,也有一批神神秘秘的术士。若有来自圣巴罗多术士学院的学生,便会惊诧地瞧见不少熟悉的、属于师长的脸。
圣裁的效果并没有教廷想象中那样好。也许是因为涉及了术士修行问题,舆论没有被迅速压制,反对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强烈。
开始有术士公开质疑教廷教导的那一套修行理论,甚至有几名真正的无信者勇敢地站了出来,以自身为例,坦然宣称哪怕自己没有信仰,依旧可以通过自行与理念共鸣成为术士。
当然,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选择前往“安全区”避难,也就是黎民党所在之地。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据说一向强烈支持“圣裁”的枢机主教维特波,在教皇冕下面前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必须要加大惩戒这群魔鬼的力度!”
但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一份十分详尽的资料被匿名送往各大报社,其中详细记录了维特波这些年来究竟是如何利用职权侵占信徒财产的。更致命的是,其中居然有这位枢机主教年轻时,入读圣巴罗多术士学院后所参与撰写的“无信者”相关研究论文原稿,其中包含了不少不那么“虔诚”、甚至可以称之为“亵渎”的内容。
这些耸人听闻的消息像是野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尽管教廷立即宣布这是“卑劣的伪造”,但已经无法阻止流言的传播。枢机主教维特波不得不“因病”辞去职务,前往偏远修道院“静养”。
“一份礼物。”
帕瓦顿·米勒的书桌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张写着以上内容的信纸,字迹潦草,尾部带着锋利的小勾。
第296章 幻梦
在得知自己的死期的那一刻起,猫头鹰便开始精心挑选自己的死亡时间、地点与方式。
他打定了主意,想要精心编写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剧本,一个异常骇人听闻的故事,一个留给后世的巨大谜团,将有成百上千名抓耳挠腮的学者和艺术家以他的死亡为创作灵感——他要大笑着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张扬至极的结局,毕竟他在年富力强时就是个无比耀眼、而且热爱夸耀自我的高傲天才。
他在写给幽灵的信件中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像个上了年纪的古怪老头儿,包括什么清晨吊死在教皇的家门口,从救赎大教堂的塔顶上当众跳下去……好不容易选定了其中一种,结果第二天又推翻了重头再来。
奈何那个他所选定的、脾气并不柔软的继任者,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宽容与隐忍默许了他神经质的出尔反尔——难道这小子在怜悯他吗?猫头鹰格外暴躁地想,直到他丢给了对方一份废话含量占据了80%以上的信件后,终于在一大沓工整严密的回信中发现了一张夹在其中、异常简洁粗暴的信纸,只有两个单词,占据了整张纸页。
“说重点!”
笔者看起来异常暴躁,字迹力度几乎要穿透纸背——而猫头鹰揣着那张纸,在下属和学生看疯子似的眼神中嘎嘎乐了一整天。
他的继任者是个……很可怕的人,有时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甚至会让他这种自认见遍世事、处变不惊的老东西也不由心生敬畏。他像是一种超脱于世界的存在,是来自未来的观测者,他看着他们在黑暗中四处摸索,然后走下来,走到他们中间,决定进行干预,直到让他们为他的所思所想“神魂颠倒”……
所以能让这样的人发脾气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猫头鹰甚至对此感到乐此不彼。他得好好“珍惜”这短短半年的、不太正规的“师徒”关系,两个天才间的碰撞就该这样火花四溅——直到教皇签署了“净化令”,发动了圣裁。
按照诺瓦的话来说,这是“早有预料”的事,奈何并不妨碍猫头鹰对着教皇破口大骂。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奥肯塞勒学会的会长向教廷发出了邀请,要在鸢心广场上当众举行一场公开辩论,就以教廷与学会最近爆发的冲突为题。
本就对教廷动用武力大肆抓捕异己的行为十分不满的王室立即站了出来,宣布将以“国王的尊严”为担保,保护双方在公开辩论期间的言论自由和人身安全——辉光教廷不得不应战,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年轻时的圣徒巴罗多就是在一场持续了七天七夜的公开辩论中一战成名,这是辉光教廷的光荣老传统,更何况教廷已经退无可退。
广场辩论的当天是一个冬日的清晨,灰白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跌落。巨大的光明与荣耀之神泽菲尔的雕像正在低垂的天空下昂首挺立,高举双枪。几只漆黑的大乌鸦停在他头顶,留下了几滩白色的鸟屎。
鸢心广场上搭建起了两座相互对峙的高台,分别摆放着用来放大声音的魔具“雷霆号角”,确保所有人都能听清辩论者的说辞。
王城军护卫在广场四周,盔甲闪亮,长矛如林。人潮自四面八方涌来,贵族、学者、商人、工匠、农夫、学生……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与试图乘机浑水摸鱼的小偷。贵族、学者和商人占据了更好些的位置,其余人只好往后挤一挤。
但是他们都成功在鸢心广场上找见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人人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朝向高台的方向不断张望,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起伏,偶尔爆发了几声高昂尖锐的争执,但又很快被人声淹没。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王城人,也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场面了,人们需要一场将他们从战争的阴影中拉扯出来的荒诞戏剧。
银鸢尾帝国的国王卡西乌斯二世十分罕见地到场了。他似乎不想放过这个乐子,难得没有喝得醉醺醺的,而是懒懒散散地靠坐在华丽的软椅上,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扶手,看都不看一旁的王后一眼。
教皇马里奥诺·萨布利奇则是踩着点来的,他的身后还跟随着两位枢机主教,分别是负责此次辩论的主讲人约书亚·瓦勒里安,以及负责辅助他的帕瓦顿·米勒。
当代表辩论开始的钟声敲响之时,猫头鹰出现在了其中一座高台上。他依旧带着那标志性的猫头鹰头套,拄着手杖,这位神秘的奥肯塞勒学会会长很少在众人面前现身,这幅怪模怪样的打扮顿时激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而他对面那位以雄辩而著称的枢机主教则昂首屹立着,雪白宽大的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的神情看起来胜券在握,仿佛已经预见了异端的溃败。
“好了,快他妈的开始吧。”卡西乌斯二世不耐烦地开口宣布道,由此拉开了这场辩论的序幕。
出于对于神明的尊重,率先开口的是教廷。但瓦勒里安没有立即直插正题,而是朝向国王和王后的方向微微俯身。
“在吾神的注视下,在两位陛下的见证中,我要求贵学会需要保持应有的尊敬态度。”枢机主教咄咄逼人地开口道:“至少请主讲人脱去头套,露出真容——否则藏头露尾的鼠辈怎配同光明的宠儿争论‘真理’与‘谬误’?”
这话说得似乎挺有道理,人群中不少人不由点头称是。瓦勒里安环顾了一圈四周,对这个开场感到十分满意——猫头鹰的不幸遭遇尽管知情者甚少,但他显然不在这个行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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