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头打量着房间内来回焦躁踱步的人,柔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
“一个NPC而已,你急什么?”
“之前派柏舸去的时候,你还说牠就是个未开化的人胚呢!”
“他确实是啊。”军官不为所动,语气中甚至带了含着优越感的满意,“只不过,是我教出来的。”
“他喜欢也正常。”
“他根本不喜欢那样!那么莽撞!那么直接!那么……”
“那么不像你?”
军官完全没有顾及对方突然难看的脸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左右支绌的借口,轻描淡写道,“已经安排你下一场进入考场了,就耐心一点吧。”
“这已经是我的规则范围内能给你的最大宽容度了。”
“但是你要知道,一旦进入考场,你也得跟其他考生一样,遵守规则。我可包庇不了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暗处的人抬起手腕,考生手环亮起的光映着他怒气冲天的眸子,姓名栏里赫然写着——
纪征。
“我与他那么多的情谊,还能比不过这种什么都不会的三日新欢?”
第33章
“哇!”
水车马龙的街头,灯红酒绿的招牌,流光溢彩的金色笼罩了一整片街区,络绎不绝的豪车贵妇如香云向建筑内涌动,是真正的宝马雕车香满路。
柏舸向门口经典的黑西装黑墨镜保镖们出示了手牌,立刻便有人恭敬地在前方引路。
“SVIP客户,请跟我来。”
15分钟前,小队再次面临考场选择时,牟彤率先举着酸痛的胳膊,声明道,“我希望下一场不要再有重体力劳动了,孩子吃不消。”
“附议,而且能不能来点儿室内活动,不需要满地图东奔西走那种。”葛肖庞瘫软在地上,“连续两场跑图找人了,找不到就得死人这谁顶得住啊!”
赵菁倒是对体力活儿没什么意见,但两场高强度消耗下来也有点儿吃不消。“非要说的话,比起打架,我更不擅长搞金木水火土这种玄学,还是现实主义一点儿比较好。”
“那喵老师呢,对之后的菜品有什么挑选需求吗?”柏舸剔除掉前面三人提到的关键词,在备选考场里来回扒拉。
“能不能去个可以发挥我们柏哥特长的地方?”沈邈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模拟场景,语气幽怨。
“我们柏哥有啥不擅长的吗?”牟彤做了双手捧心状,“柏哥现在在我眼里堪称半神。”
“不……我们柏哥有格外擅长的东西。”倒是葛肖庞立刻想起了什么,闻言挣扎着起身,饱含憧憬。
“是钞能力啊。”
柏舸闻言眉尖一挑,比划了个拿捏的手势,信心满满。
“好说,安排!”
于是白雾贴心备至地将他们送到了赌场大门口。
这次的房间属于货真价实的总统套房,一点儿也不掺杂什么临时改装的水分。牟彤一进门便扑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打了个滚,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从今天起,我也是每天在二百平大床上醒来的总裁了。”
“真的不需要确认一下余额或者转化汇率之类的吗?”葛肖庞是个严谨惯了的人,想起柏舸刷手环的时候飞快滚动溜走的一长串零还是心有戚戚。
“不要紧,虱子多了不怕痒,钱多了不怕花,花完再挣就是了。”
“恕我直言,”沈邈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打从你加入我们的组合,第一场考试净赚0分,差点儿因为烧了考场倒贴积分。”
“第二场考试净赚30分,因为有‘小神’承担了系统的怒火才能免于倒贴。”
“虽然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触发的附加技能,但根据字面意义理解,应该也不具备原地生财的本事。”
“按照正常赌场的杠杆,我们很可能穿得人模狗样地进来,光溜溜地出去。”
“反正系统承诺了,这次开考前给我们48小时熟悉环境,不会再出现考场与接驳处融合的情况,先爽了再说。”牟彤陷在柔软的床铺中不能自拔,言之凿凿。
“从此时此刻起,我就是‘牟快活’。”
“进考场了肯定是赔本买卖,不如在外面先潇洒一阵子,万一有什么新手光环,还能小赚一笔呢。”柏舸打开套间的门,推着沈邈进去,哄道。
“快去把你身上的木头味儿洗洗,闻着都不如以前聪明了。”
“?”
“先彻底放松一下也好。”难得的,赵菁也附和了这个观点,见沈邈瞪过来,出言解释道,“不管实际考试内容是什么,都还是以现实世界的运行规则为基础的,提前了解一下总归是好的。”
“是啊,身份卡肯定是和场景相关的。”牟彤将沈邈上下打量一番,语重心长。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系统对于打扮沈老师有某种奇怪的癖好。”
“说不准这次就是‘美貌荷官,在线发牌’。”
“万一真开了21点,总不能到时候庄家一起手,你给人发一对儿大小王吧。”
终于,在进入系统这么久以来,沈邈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不肯落后于人的沈邈摁住了柏舸想把他塞进浴室的手,固执地扭过头,大有一副要立刻学会的架势。
“所以,为什么不能发大小王?”
待沈邈收拾好出来,方才嚷嚷着要快活的牟彤三人已经在各自的床上横七竖八地睡下了,只有墙角茶几处还亮着一盏琉璃灯,随着灯罩的转动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柏舸正半支着脑袋小憩,只留了最后一根神经还在醒着等他,听到动静撩起眼皮向他看来。
房间的隔音措施做得相当不错,楼下震天的喧闹丝毫没有影响此处。在一片静谧中,沈邈甚至听见了柏舸起身时工装裤与皮质的椅面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细密的呲拉声不知为何令他眼皮一跳,竟萌生了一种想要调头躲回浴室的冲动。
但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柏舸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结结实实笼罩其中。他刚沐浴完,湿漉漉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洇湿了脖颈处的一小片衣领。
柏舸接过他手里的浴巾,挑了其中干燥的部分贴住了顺着淡青色青筋滚落的水珠,在他耳畔处压低了声音。
“怎么不弄干再出来。”
白皙的耳廓在热气中染上了浅淡的薄红,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沾了酒气。柔软的浴巾在脖颈上触之即离,除了力道稍微有些大,其他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沈邈眯起了眼。
他应该提醒柏舸,以床上三人那种婴儿般的睡眠,并不需要贴这么近,说这么小声。
显得好像他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似的。
但他并没有动。
如果是在平时,他最起码应该会稍微偏开头,做出回避的姿态。但此刻,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和对方在阴影下稍显冷质的左眼,鬼使神差地摁住了那只还未来得及丢掉浴巾的手。
在柏舸讶异的目光里,他听见自己说。
“懒了,你帮我擦。”
没有名字,没有绰号,仿佛默认这种亲昵带有明确的指向性,只与眼前人有关。
柏舸定住了。
玻璃似的的眼珠失去了镜片的遮挡,像是浴室的热气未散尽似的,蒙了层薄薄的雾气,落在人身上,如同发出了无辜又隐秘的邀请,但本人却完全不自知。
柏舸握紧了手中的帕巾,嗓音喑哑。
“去镜子前面吧。”
没人知道为什么明明客厅有宽敞明亮的大落地镜,二人却双双默契地折返了浴室。
豪华套间中的浴室即使站着两个成年人也并不显得逼仄。但室内水汽未散,镜面上还结着挂了水珠的雾气。
沈邈在镜面内只能看见自己隐约的轮廓,和捏着浴巾从后面贴近了的柏舸。
兽类的眼神含着呼之欲出的危险。沈邈在恍惚间觉得那条浴巾不会乖顺地落在自己发尾,而会勒住咽喉,让他像被叼住后颈的猎物,只能被迫仰起头颅。
他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但身后的人只是伸手越过了他,将他困在了洗手台与人墙之间。柏舸抬手抹掉了镜面上的一滩水渍,露出镜中二人的面容。
眼神中的侵略性垂下的浓密的眼睫遮住了,只有无声而焦躁的询问在加重的呼吸中喷洒在他的侧脸。
甚至那具肌肉线条极佳的身躯也与他隔着半拳距离,呼吸间能觉出肌肉蓬勃的张力和热度烫着他的后背,却仍有拒绝的余地。
只要他想,只需要转过身,轻轻一推,柏舸便会顺势用浴巾包住他的后脑,恭敬地完成原本的擦干任务。等走出这扇门,便又可以是两个什么都没有过的、体面的成年人。
排气扇没有开,室内依旧闷热,镜面上重新结了新的水雾。沈邈打量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忽而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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