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也就罢了,回回换汤不换药的。装备拿够了就去正面硬刚,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柏舸紧紧盯着他,半晌才笑起来。
“喵老师。”
“怎么?”
“其实我觉得暴君对这种把戏还挺喜欢的。”
“但你好像有点儿……消化不良?”
粗粝的指腹在沈邈微红的耳廓边缘蹭了下,“之前没有提供这种风味的情趣,看来是我疏忽了。”
“……学点儿好的吧。”
在全面开放6小时后,矮星总指挥部以人口饱和为由,关闭了所有的接驳处。
而矮星上的总考生数,被控制在了偶数。
茫茫夜色中,无数飞行器成双成对地离开停泊口。葛肖庞遥遥眺望着无数闪烁的尾灯消失于天际,忍不住母单的感叹。
“这怎么不是一种比翼双飞呢?”
柏舸难得没有接他的玩笑话。他的目光只在这些临时聚集的兵力上停留了一瞬,便重新收回,描摹着高台上端坐的人浅淡的轮廓。
赋灵的触手被全然释放。须状的管路自沈邈腕间发出,向下扎入无数等待唤醒的人胚刺青,向上朝着无垠的夜幕中疯长,在夜风中光影绰约,枝条摇曳,似参天巨木。
沈邈开出的条件太过优渥了。每一个经过赋灵判读的人都被留存了灵种片段,在本体阵亡的瞬间便会被溯源抓取识别,而后便有源源不绝的、崭新的人胚自黑暗中睁开双眼。
他们高举双臂,破土而出。不知疲惫,永无停歇,踏上赐命者长鞭所指的征途。
巨木落下漫天莹莹光华,如白日永昼,恩泽遍野。矮星外战火流离,星球上万物新生。
帝宫的飞檐之上,暴君与小柏舸并肩而立。长风习习,将两人的战袍吹得猎猎作响,交织一处。
防守的战线节节败退。小柏舸攥着长枪的手臂青筋暴起,恨声道,“当初怎么就没杀了他。”
“你的枪都是人家给改的,拿什么打?”暴君的面容在不眠不休的战火中映出病态的苍白。
但他神色是松弛的,像是泅水的人终于望见了彼岸。在又一道防线提示被摧毁时,他像是站得太久,终于倦了,在青年的震惊里,靠在了对方略显僵硬的肩头,柔声道。
“你前几次的要求,我答应了。”
“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
他说着,孩子气似的自顾自笑起来。如果柏舸在场,便能在这一笑中清清楚楚看出他与沈邈的不同。
暴君的眼早在多次的重启中磨灭了年少的透亮,眼尾也似是载了太多心事而压出了细纹,但也因此在此时显出沈邈所不具备的豁然风韵。
“想打一场也好,想入赘也好,都答应你了。”
青年觉得心口渐渐热了,热得发烫,甚至烫得有些痛了。他没敢低头看对方的神情,勉强扯出个笑,问道。
“那如果我说,我想来娶亲呢?”
“也答应你了。”
捷报似连绵不绝的烽火将矮星寸寸点燃。这里大部分是响应号召前来的考生,还有极小部分是坚定不移想要推翻暴君的原住民,但胜利的喜悦无差别感染了每个人。
他们在暴君统治区域的逐渐灰灭中相拥而泣,语无伦次地口口相传对沈邈的感激和称颂。
最终的胜利还未宣告,但人们已经建立了以“赋灵”为中心的、不可动摇的信仰。
柏舸在奔涌而出的创生人潮水中逆流而上。他穿越狂欢,最终停在石像般的树根前方。
几近透明的皮肤让沈邈反而显得最不像人,青色的血管与触手末端几乎融为一体。本就浅淡的唇几乎教人辨不出轮廓,只有眼里还吊着两缕野郊鬼火,乍一看有些森然骇人。
高台设在矮星某座不知名的山头。山风呼啸,将外界的纷嚷卷散了,二人在静谧中对望,竟有种一人一鬼的错觉。
“好看吗?”
沈邈率先打破了沉默。山下灯火连绵,山外炮声轰鸣,在如梦似幻的光影里,柏舸一时分不清,他是在问盛世景,还是在问眼前人。
“好看。”
柏舸怕打扰他能力运转,在距他足尖半步远的地方蹲下,“但是帝宫那边拒降。”
“你要打过去吗?”
“向前推进就是了。”沈邈并无意外,平淡道,“‘暴君’自会选择要走的路。”
“那你呢?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吗?”
柏舸半垂着眼,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为宣誓效忠的人提供源源不绝的寿数,放任不认同这个观点的人自生自灭?”
“我给过他们机会的。”
即便是“赋灵”的原宿主,驾驭整个星球范围内的人群对沈邈的消耗依然是惊人的。
但他不愿在柏舸面前露出疲态,故而语速放得很慢,言辞中的压迫感因此浓重起来。
“人总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只是尊重了他们的选择而已。”
“不,是你诱导了他们的选择。”难得的,柏舸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把‘赋灵’作为筹码,本身就已经完成了对人群的筛选。”
“哪有进入赌场的游客呢?都是赌徒的美称罢了。”柏舸终于抬起头来,逼视着对方的双眼。
他向前伸出手,不复往日嬉笑,郑重道,“当初你送我的礼物,可以还给我吗?”
“那个黑水晶。”
宽大的手掌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向他展开着,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他的回复和解释。骨节鞭安静地放在他身侧,但尖端早已没有了熟悉的黑芒。
“我送你的礼物,你现在问我要,算怎么回事呢?”
空余的触手悄然垂落一根,在干燥温暖的掌心中漫不经心地画着圈。
“那我换个问题。”柏舸由着触手动作,语气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送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考场内令人闻风丧胆的骨节鞭,如果只是用作□□的惩罚,未免太过轻巧。”
“监管者最初设立的功能之一是清道夫。”柏舸一字一顿,“灵性不灭,火种不熄,便如现在。”
“所以初代监管者,也就是后来的赋灵师,所具备的能力,其实还有‘褫灵’,对吗?”
掌心的触手动作一顿,而后轻点两下。沈邈眸光精亮。他抬手阻止了柏舸身后想要无声无息将他拖入深渊的触手,示意他继续。
“‘褫灵’的载体,就是那个黑水晶。”
“正好对应这场考试中所提到的‘惰性代码’。”
柏舸抬起头,黄金瞳牢牢锁住了他。
“在考试副本的设定里,‘暴君’其实是我,对吗?”
沈邈终于在他灼灼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道,“怎么发现的?”
“因为现在的这一切,我曾经梦到过。”
“或者说,在牠给我制定的规划模拟中,我见过无数回。”
第60章
“不是我,是你。”柏舸定定望着他。
“那个牠想要放置高台,被山呼万岁的人,从来都是你。”
“我也好,暴君也好,都是牠用于推演的试验品。”
“那么,牠想要证明的命题是什么呢?”
帝宫防御墙的攻陷进度已达90%。战场的实时转播屏幕里,飞檐上相互依偎的两人轮廓被火光映得逐渐清晰。
声波炮黝黑的洞口探出,对准了最后的防御工事。得以永生后,攻方获得了无限的勇气和动力,密密麻麻的新人类不断向上蚁潮般向上攀爬着,啃噬着。
暴君不怕声波炮,但他肯定怕别的。
大不了一人一下,小刀拉口子,也总能把他耗死。
毕竟所有人都能重生,只有暴君不能。
杀了他,战争就结束了。
考试就结束了。
末日就结束了。
对创生人的敌意在此刻具象在暴君一人身上。日积月累对战的溃败里发酵的屈辱爆发,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沈邈的神情在这样声势浩大的讨伐里平静得近乎温柔,柏舸忽而从中看出了一丝怜悯。
“牠想证明,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是吗?”
“剑之所向,无往不胜。”
“自古以来,种族之间用屠戮来证明优劣。”
赋灵的触手随着激增的战损数目而光华大盛,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方,淡青色的血管因为能量的快速流失迅速干瘪。
沈邈的声音很轻,像是难以维持形态的枯败花束。
“胜利者会被留下。他日史书一笔,就是进化。”
“但所谓的种族隔阂本就是战争的谎言。给利益罩上天经地义的皮套,就可以让人去杀人。”
“创生人杀普通人,真赋灵杀假赋灵。”
“可是,人就是人啊。”
极致的光芒里,赋灵的触手自沈邈腕间根根断裂。莹白的管路失去了支持的源头,蒲公英似的随风飘远了。
柏舸几乎是瞬间上前,扶住了沈邈轻得不像话的身子。他想拼尽全力抓住这个人,但又怕力气稍微大一点儿,这人也会化作蒲公英的须,散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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