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撒特德脖子暖,江言的脸贴在他颈边,呼吸平缓,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周围的虫鸣都停止了,撒特德才抱着人回去。
过几l日,江言不再总是梦到和鲜血有关的梦境。
他反思着最近的异常,打算振作起来。
一早,就从库房里拎了半桶的稻子出来。
这些高山稻才入夏就结出颗粒,江言还没摸透它们的生长规律,便打算先种一部分,熟了就收。
他挑出饱满,完好的稻粒,正逢明朗的晴日,将稻子放在阳光下晒。
从晌午晒至傍晚,撒特德回来,在羊舍下分着草料喂咩咩兽,江言则在另一块空地上把晒了半日的稻种收好。
夜里阴凉,夏日又干燥,稻种置放一夜,用清水浸泡。
江言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个水桶。他捞出浮在水面的秕谷,留下饱满的种粒。
江言把挑出来的秕谷分开装好,撒特德上来,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他笑道:“这些稻子不适合用来育种,今晚干脆拿来煮成米饭,一起尝尝。”
又吩咐:“去拿木杵和石臼来。”
撒特德拿来干净的木杵和石臼,江言把稻谷放进去,手持木杵对着稻谷使劲倒弄。
他把木杵交给撒特德:“你力气大,注意控制手劲,把外壳碾碎就行,留下里面白色的米粒。”
现在稻子分量少,用手舂米还行,等产量上去了,还是请林卡造出碾谷机比较合适。
犀角村基本家家户户都有老式的木质碾谷机,江言小时候闲着就喜欢转着玩,对这样子的老式机器构造,再熟悉不过。
忙着育种事宜,江言近日并未出门。
乌岚离开后他情绪有些低沉,不想出去,又提过为乌岚准备葬礼一事,或许受此事影响,族长这段日子也没来找他。
日子彻底算清净了,江言干脆就专心培育稻种。
眼下季节气温合适,培育稻粒发芽,便要“日浸夜露”的办法比较合适。
白天,他把稻子浸泡在清水当中,入夜后就捞出来,摊开了晾着。
清早,山洞下传来阿乔的声音,江言还在整理稻种,把它们置入清水继续浸泡,泡完,才出去见对方。
阿乔打量他,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幸好没事。”
江言疑惑:“我能有什么事?”
阿乔有些忐忑,迟疑半瞬才继续开口。
“言,上次你提出给乌岚祭祀的那件事,族长不是不同意么?我们又不敢违背族长的意思,怕他把你驱逐了,最近也不敢过来看你。”江言道:“没这么严重吧。”
阿乔道:“从眼下的状况来看,没这么严重,族长好像不打算追究了。”
江言看着雌兽:“给同胞,亲人准备葬礼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是我们纪念他们的方式。等再过个几l年,十几l年,或几l十年……总有一日,大伙儿L都愿意这么做。”
阿乔似有所悟:“听你那么说时,我的确吓了一跳,可又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他好奇的看着泡在水里的东西:“言,这是在做什么?”
江言解释:“浸泡稻种,等催出芽,就能种入地里,若运气好,结成稻子,以后的种子会越来越多,产量就有机会翻倍增长,成为日常的主食。”
阿乔性子活泼,话也多,江言说一句,他能问十句,接近正午时,阿乔忽然压着嗓子,发出奇怪的声音,不一会儿L,就有一条蛇从石壁上落下,朝阿乔靠近,无声无息盘着他的手臂。
阿乔摸摸幼蛇,道:“今日天色好,让它到山顶睡着晒一晒。”
江言微不可查地僵硬一瞬,别开视线。
看到幼蛇,脑子里就会无可避免地浮现出血腥的画面,他不愿去想,然而事与愿违。
本以为这些时日把心绪调整回来了,哪想还是会抗拒。
阿乔伸出手臂,笑呵呵问:“言,你要摸摸它吗?”
江言在关键时刻不停呼唤自己,照顾自己,阿乔希望江言能喜欢幼蛇,也希望幼蛇能好好报答对方。
江言:“……”
阿乔:“言?”
江言伸手,余光大部分落在地上,应付地摸了下。
凉凉滑腻的触感让他生出鸡皮疙瘩,浑身有些紧绷。
尽管他尝尝触摸撒特德的兽形,对于蛇的手感再熟悉不过,可摸到幼蛇,却使他感到不适。
江言脑子空白,旋即眩晕。
阿乔觉出不对,看着手臂上盘得稳稳的幼蛇,问:“言,你……是不是不喜欢它?”
“它不会咬你的……”
江言压着紧绷的嗓子,艰涩开口:“我……”
他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无法出声。
空气里蔓延着沉默,阿乔茫然地滑了滑尾巴,不知该说什么。
阿乔丧气,难过,哑巴似的,不知怎么开口。
江言觉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如果他永远迈不出雌兽生育时留下的阴影,动不动就想回避,抗拒接触,长此以往,就会成为一块深埋心病。
他咬唇,试着伸手再次触摸幼蛇,这次转过脸,看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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