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纳兰辰从镇子里出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踹了一脚跟在后面的人。江照林仔细一瞧,发现那个被踹的人也算是他们的熟人,正是那个为他们引路的纳兰溯。
此时纳兰溯完全没了那日的意气,被纳兰辰一脚踹到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趴在地上了几下便再也没了动作,虽说修士没这么脆弱,但还是让人不禁担心他还有没有气。
对此,他们当中就有一个行家。
冯千羽暗戳戳问戚寒声:“如果是你,能一脚给他踹死吗?”
戚寒声脑袋上冒出一排问号,他想了想,还是礼貌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
“纳兰辰离开了,”江照林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们兵分四路进出打探一下。”
其余三人一齐应声:“好。”
“现在是午时,”冯千羽对了一下时辰,“那最迟申时回这里集合?”
“行。”
周围看守的都是纳兰家的弟子,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四人都能隐去形迹轻易进去。
决定好各自的路线后,江照林便头也不回地去往了镇子的西北角,从这里进去离他曾住过的那家客栈最近。
镇子里面安静极了,往日还算热闹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能看到几个躲在角落偷懒的看守,江照林还在一家面摊边上发现了不省人事的纳兰溯。
他走近探了探纳兰溯的命脉,发现人还活着,就是情况不太好。
往前没走几步,就是那家客栈,门大敞开着,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收拾得规规矩矩,地上一尘不染,像是刚打烊,小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他轻轻跨过门槛往里走,先是去后厨看了一圈,那些大大小小装着东西的竹筐都消失了,灶、锅、铲......所有东西都跟新的一样。
江照林缓缓往后退,退到门边时,脖颈处有一丝凉意拂过,他心里一惊,拔剑反身往后刺去,却又在看清来人后收住了动作。
剑锋擦着纳兰溯的脖子而过,在他细软的脖子上豁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但从里冒出里的却不是红色的血,而是一团白色的絮状物,几条熟悉的黑色虫子在其中穿梭。
纳兰溯面色如同一个正常人一般健康,但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笑着说:“我就知道是你。”
“你在面摊时就醒了?”
“对。”纳兰溯:“我特意循着你的气息来的。”
他领着江照林来到客栈大堂,原本安静的小镇瞬间活了过来,外面渐渐响起响亮的叫卖声,有小二从外面搬来新鲜的肉和菜,路过两人时还笑着打招呼。
“客人起这么早?看看刚进的菜,要挑挑午时吃什么吗?”
江照林礼貌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得了他的回答,小二并不纠缠,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着纳兰溯道:“李家小子,你家面摊生意好着嘞,你娘方才还在寻你呢,还不快回去帮忙!”
纳兰溯一点也不惊讶:“知道了阿生哥,我这就去!”
江照林想,他大概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纳兰溯跨过门槛,回头说:“一起来看看吧。”
外面正是大太阳的天,小镇比起江照林上次来,似乎又热闹了许多,这种热闹并不是简单的人更多了、车马更多了、门面更多了,而是更有活气了。
江照林抬手挡了挡眼睛,看见远处甚至还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可这里从昨日到现在都没下过雨。
纳兰溯领着江照林到了先前路过的面摊,此时面摊又支起了七八张矮桌,旁边坐着许多等着吃面的客人。
大锅烧得热热的,一个矮小的、脸上沾满锅灰的小女孩正蹲在旁边烤火,等面捞上来倒进碗中,小女孩便端着碗摇摇晃晃地给客人送去。
客人将碗挪到自己面前,稀里呼噜吃了几口,便大声道:“李娘子!面还是老味道,你前几日没出摊,我可就一直惦记着嘞!”
正在烧水下面的妇人李娘子笑着应了几声,转头见了纳兰溯就骂开了。
“你这死小子跑哪儿去了?妹妹都知道来摊子上帮忙,就你一早不见了人影,整日只知道吃我的用我的!活该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她目光一转又挪到了江照林身上,就收敛了怒容,露出了笑,笑得脸上的几道褶格外突出,像薄薄的皮囊下被什么东西顶起。
江照林突然觉得有些想吐。
李娘子热情地招呼江照林坐下,“公子看着面生,是刚来的吗?要不要来一碗面?不是我说,这镇子上我的面说第二,还没人敢称第一!”
江照林看向锅中滚滚的开水和在水中翻滚的面条,强压住心头的恶心,正想说话,纳兰溯便帮他回绝了。
“不用了!”他按住李娘子正欲在两人身前再摆一张矮桌的动作,“不用了,娘,他只是路过。”
李娘子听了又要骂他,纳兰溯便稍微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这位公子是外面来的大人物,以后咱们说不定还要仰仗人家,我带他去东边陈家的酒楼好生招待一番。”
李娘子的面色果然又好看起来,她从沾满油污的布兜里掏出几个钱币塞到纳兰溯怀里,“多点好酒好菜,不要怠慢了人家!”
纳兰溯点头,就转身将李娘子的吆喝声甩在身后,带着江照林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照林:“这里的人都是同你一样来到这里的吗?”
纳兰溯当然明白他在问什么,手攥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有些是。”
“但只有你还保留着记忆?”
“记忆?我都不知这还算不算记忆了,坑坑洼洼的。不过这里确实还有一人,也许他能解你的疑惑,还有我的。”
纳兰溯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刚到这里不过一会儿记忆就开始消退,如今唯有一点还刻在他的脑中,那就是带江照林去找陈家酒楼的那个人。
至于那人是谁,江照林是谁,也许再过一会儿他就全忘了。
他朝前一指,正是他先前应付李娘子所说的陈家酒楼,酒楼门前站了一个年轻男子,一见他们便高兴迎上来。
“酒菜都已备好,你可算来了。”说着,他看向江照林:“这位是......”
纳兰溯推着他往里走,“进去再说。”
一进这家酒楼,纳兰溯发现自己逐渐消退的记忆终于有了止住的迹象,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酒楼的一间包厢。桌子上摆满了在这个镇子里寻常见不到的山珍海味,但纳兰溯与那个年轻男子都默契地一筷子也不动。
年轻男子叫纳兰珣,在这个镇子里,他的名字是陈云放。
陈云放今年已经53岁了,但他周身没有一点修士的气息,却也不见衰老。
“这个镇子就是一个巨大的炉子,这里所有的人都被炼成了人傀,”他说:“用来试药。”
......
另一边,三人在镇子外晕头转向找了一圈都进不去,甚至还没靠近镇子,眼前的东西便都化作一片虚无。
又试了几次仍是如此,三人不干敢冒进打草惊蛇,便提前回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点,没想到就看到了另外两人。
慕同光脸色难看:“你们也?”
见冯千羽和戚寒声点头,他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下只有江照林还没回来,也就是说还有他进入了小镇。
三人面色一紧,戚寒声提议道:“直接在外围绑几个看守杀进去得了。”
慕同光马上就否决了:“不行,还不知道强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喃喃道:“上次我们分明直接就进去了,怎么这次......”
经过几番斗争,冯千羽敲定了,“再等等,原本约定的时间是申时,若是申时他还没回来,我们就闯进去。”
慕同光等得心焦,每每看一次世间,却发现才过了一刻钟,冯千羽被他走来走去烦得不行,却只敢默默闭嘴,毕竟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因她而起。
就在慕同光又一次瞧了时间,发现离约定的时间不过两刻钟了,他“咚”一声锤了一把树干,戚寒声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慕同光:“我要提前行动。”
戚寒声按住了他:“别急,这不是回来了。”
慕同光感受了一番,却没发现江照林的踪迹,他一手掀开了戚寒声,正准备往小镇冲,就感受到了一丝牵引离自己越来越近,天边有一个黑色的身影飞掠而来。
慕同光刚高兴上,又转头瞪着戚寒声:“你怎么比我先知道?”
戚寒声没有丝毫避让,挑衅地冲着他一笑:“你猜。”
慕同光冷哼一声,随即表演了一番变脸,耷拉着眉眼,绷着嘴角,先去迎江照林了。
谁知江照林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少男心思,越过他直冲着一旁的冯千羽而去。
“我们马上回纳兰本家!再不去,你家师弟怕不是快要变成傻子了。”
第57章
纳兰旻处于一个不大的密室中,整座都用精矿一体铸成,唯一的出口是随时都在变更地点的传送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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