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这时候可笑不出来了,甚至连异能都忘了使用,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一个人撒开腿就往外跑。
——开玩笑,这种突发的诡异事件,谁反应得快,谁才能活命!
谭慧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从江秉烛眼里窥视到的那些和现在几乎一样的景象刺激着她的神经。
“咚、咚。”
鲸鲨一下下地撞击着玻璃,厚实坚硬的材料中,隐隐出现一丝裂纹。
谭慧猛然回神,焦急道:“同学,快走!再不走的话,这个地方……”
她说完,听见另一阵金属摩擦时发出的不详響动——谭昭跑走之后,为了给自己拖延一些时间,把鲸鲨馆与其它地方之间的隔断放下了!
这样一来,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不管是被忽视、被抛弃、还是被遗忘,谭慧都覺得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江秉烛是被她连累,才会困在这里的吧。
她很愧疚、非常愧疚,甚至觉得自己浑身在颤抖,说不好是因为害怕即将面对的未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想讓他回来吗?”江秉烛忽然说。
“你说什么……”谭慧讷讷地问。
看,人类的情绪真是太复杂了,江秉烛想。
明明谭慧的每一句心声都那么清楚,很有逻辑,而且很有意思,可她好像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甚至还在把恨意当作恐惧。
所以,他没办法理解人类,实在是太合理了。
江秉烛宽容地想着,循循善诱地对谭慧说:
“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姐弟,可在退让的、在牺牲的那个总是你。命运如此不公,你想过吧,让他与你的處境进行交换。哪怕只有一刻也好,这样,他或许会体谅你的难处,对你这个血亲更好一些。”
谭慧被说中了心事,嘴唇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对这个反应,江秉烛毫不意外——那就是谭慧自己的心声嘛,他只是转述了一下而已。
他看了一眼谭昭跑掉的方向,很平静地说:“想让他理解你,已经是不可能出现的未来。但你的能力很特殊,你还有机会。”
“让命运的恶果,落在他的头上。”
谭慧:“不,我的异能没用的,它……”
“你可以,”江秉烛温声说。
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么多句肯定的话。
谭慧眼眶忽然一酸,怔怔地望着他。
少年剔透的瞳孔中,呈现出一种夺心摄魄般的绯红,不知道是倒映出的水中的血色,还是他眼睛本身的色彩。
他静静地笑着,向谭慧伸出一只手。
仿佛一位蛊惑人心的邪神。
抑或是……她这一生里唯一的救赎。
第29章
鬼使神差的, 谭慧向前伸出手,触及到少年的指尖。
然后,她被意料之外的温度冰了一下。
少年的手很凉, 触感像是一块玉, 或者是一块石雕——那绝对不是属于活人的温度。
但谭慧没有迟疑,依旧坚定地握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世界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不论是庞大的鲸鲨、血色的水族馆、还是被谭昭封死的前路, 都骤然扁平了下去, 像是一页被人轻巧折起的纸。
身邊的空间陷入了黑暗, 接着,数以千万计的纸张如同雪片一样从虚空中飘落,扑簌簌地交织成一条幽暗的河流。那条河的源头无法追溯,去向也叫人看不清楚,就这么奔涌不息地,流向未知的深渊。
在那条诡異的河邊,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她和江秉燭站在河边的一侧。
“这是……”谭慧小心地问。
江秉燭俯下身, 轻轻用手掬起一捧河水。水中浮现出无数微小却清晰刻有画面的纸页,每一张都预示着不同的画面。水滴从他指缝间滑落,重新归入那条奔涌的河流。
“这是你的命運之河, ”江秉燭说。
人的一生, 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做出選择,而每一次選择,都是一条命運的分支。对于普通人来讲, 无论做出怎么样的選择, 那些各有不同的命運岔路都終将在死亡的終点汇聚, 像是河流都会汇入海洋。
谭慧用“慧眼”所看见的, 就是这条命運之河里,那些尚未成真的未来。
江秉燭侧过头,看着她:“你觉得自己的異能并不准确,是因为你看见的未来太多。但它们都是真的,只是尚未被选择的、命运的分支。”
谭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还没从这条前所未见的命运之河前回过神,听着江秉烛的话,只是愣愣地想,那他呢?
面前的少年深不可测,提及命运时如此轻描淡写,他每天所见的,難道就是这一条条来自不同人的,或者交汇、或者平行的命运之河吗?
江秉烛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一般,回答道:“只是看着的话,会很无聊。”
“但你可以学习,选择一个自己最喜欢的未来。”
这话听起来像一句老生常谈的鸡汤。
只是此时此刻,谭慧忽然不敢想,江秉烛所说的“选择”,究竟指得是什么。
她愣了愣,便看见少年那双绯红的眼眸凝视着她身前的河流,下一刻,他忽然俯身探手,像是穿透了现实与虚妄的界限,从那幽深的水流中撈出了一样東西。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像是从河里,撈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鱼。
江秉烛摊开手,端详着自己的掌心,专心致志地挑选片刻,最终用指尖牵起了一滴水珠。
緊接着,整个世界一阵天旋地转。
那条命运之河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潺潺的水声也越来越远。被折叠的现实世界恢复了三维,缓缓在她眼前顯现。
谭慧打量着四周,发现自己和江秉烛处在一个昏暗的场馆里,这里遍布着圆柱型的水族箱。绚烂的灯光打下来,照亮里面一条又一条接近透明的、柔软而轻盈的水母。
——他们不再是在鲸鲨馆了!
这是水母馆,是谭昭逃跑时的方向!
现在是他们在这里,谭昭却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
“救命!救救我!谁能开一下门!”
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和不断的不停的爆炸声从鲸鲨馆的方向传来。
——在江秉烛选定的这个未来里,他们和谭昭的位置互换了。谭昭成了被关在鲸鲨馆,直面诡異的那个人。
被诡異影响的鲸鲨要不了多久就会将玻璃彻底撞碎,谭昭拼了命地用异能炸门,試图让自己尽快逃出去。
可是在关上门前,他担心漫灌的海水会淹没相邻的场馆,所以特意用异能材料对门进行了加固,那扇屏障无法被从内部打破。
谭昭是京城谭家捧在手心上的小少爷,随身带的材料,当然都是最好的東西。分隔鲸鲨馆和水母馆的大门被他加固得坚硬无比,哪怕是谭昭自己的异能,一时半会儿也炸不开了。
他做足了万全准备,反而把自己困在了其中。
“就是这样,”江秉烛无视了一门之隔的鬼哭狼嚎,言简意赅地说,“多試试就熟练了。”
谭慧的异能叫做“慧眼”,在中低级异能者看来毫不起眼。但实际上,能窥见到命运之河的异能本身就寥寥无几。那些足夠幸运、足夠強大的人,有微弱的可能性在某一天打破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完成对命运的操纵。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其低微。相关的難点江秉烛记不太清楚,按人类的话说,大概是:看到命运之河很難、想从里面捞到特定的未来很难、想让未来成真很难。更改自己的命运几乎不可能,而异能者要是想操纵别人,就必须和对方的命运緊密相連……
总之,没什么是不难的。
但就算这样,因为那一丝微弱到可以不计的、能够更改他人命运的可能性,相关异能在诡异大陆都被极为看重。
如果不能找到稳妥的靠山,这类异能者要面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对于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诡异世界的高位者向来非常谨慎,向来要将风险扼杀在摇篮里,連神也不例外。
不过这里又不是诡异世界。
谭慧还沉浸在江秉烛徒手改变命运的震撼里——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这姑娘的认知了,以至于她大脑过载,很多东西都没办法思考,下意识地听江秉烛说的话。
“我、我一定会努力用谭昭进行练习的!”谭慧像每一个认真好学的优等生那样说着,又有几分不解的问,“您刚刚……为什么要帮我呢?”
……挺久没见着类似的异能者了,想复制来玩一玩而已。
但以江秉烛在人类社会近期的生活体验,他发现自己如果这么说话的话,会顯得比较奇怪。
于是他想了想,找到了另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你告诉了我鲸鲨的名字。”
但他这话说完,谭慧的眼圈忽然在没有被诡异污染的情况下变得通红起来,两行清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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